解决了苏晚学姐家那桩心事,方星河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这天深夜,霍昭在书房处理一份紧急跨国并购文件时,隐约听到主卧方向传来一阵阵小小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那声音微弱却持续,像是被刻意压制却又无法完全控制。
霍昭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眉头微蹙。
有过上次方星河胃痛发作的前车之鉴,他立刻放下钢笔,起身走向主卧。
推开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和床头小灯昏黄的光线,他看到方星河蜷缩在床上,身体微微发抖,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潮红,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皮肤上。
霍昭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向方星河的额头。指尖触碰到一片滚烫!那温度高得惊人,几乎灼伤了他的手指。
“方星河?”霍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用手背轻轻触碰着床上人绯红一片的脸颊,再次唤道。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是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呼吸急促而灼热,睫毛因为高热而不断颤抖。他显然已经烧得意识模糊了。
霍昭的眉头瞬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程峰的电话,语气急促而冷厉:“程峰,叫陈医生马上过来!方星河发高烧!”
电话那头的程峰显然被这罕见的急切惊到了,但职业素养让他立刻反应过来:“是,霍总!我立刻联系陈医生,二十分钟内到!”
挂断电话,霍昭站在床边,看着方星河痛苦的样子,一种陌生的焦躁感在胸腔蔓延。
他转身走进浴室,打湿了一条毛巾,回到床边,动作有些生疏地敷在方星河滚烫的额头上。
“唔……”昏睡中的方星河似乎感受到一丝凉意,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身体依旧因为寒冷而不停颤抖,牙齿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二十分钟后,门铃准时响起。
霍昭着急的去开门,家庭医生陈医生提着医药箱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紧张的程峰。
“霍总。”陈医生微微颔首,立刻走到床边,开始检查方星河的状况。
霍昭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程峰敏锐地察觉到老板的不寻常,识趣地退到一旁。
“体温39.8度,扁桃体红肿,肺部有轻微啰音。”陈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快速说道,“应该是重感冒引发的高烧,加上长期疲劳和精神压力过大,现在突然放松下来,免疫力下降,导致病情来势汹汹。”
他拿出听诊器,听了听方星河的心肺,又检查了喉咙和耳道:“暂时没有肺炎迹象,但需要密切观察。我先给他打一针退烧药,再开些口服抗生素和止咳药。”
霍昭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需要去医院吗?”
“暂时不用。”陈医生熟练地准备针剂,“先观察一晚,如果明天早上体温还降不下来,再考虑送医。现在最重要的是物理降温和休息。”
他给方星河注射了退烧针,又从药箱里取出几种药物,详细说明了用法用量:“这个退烧药,四小时一次,体温超过38.5度才用。这个是抗生素,每天三次。这个是止咳糖浆,咳嗽厉害时服用。”
霍昭接过药,一一记下。程峰在一旁补充道:“需要我叫张姨起来照顾方先生吗?”
“不用。”霍昭的回答干脆利落,“今晚我在这里。你们先回去吧。”
陈医生和程峰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陈医生最后叮嘱道:“一定要密切观察体温,物理降温不能停。如果出现呼吸急促、意识模糊加重,立刻送医。”
“嗯。”霍昭点头,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
关上门,霍昭回到卧室。
他没有叫醒已经睡下的张姨,而是自己走进浴室,挽起衬衫袖子,打了一盆温水,浸湿毛巾,拧干,然后坐在床边,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专注地,将微凉的毛巾敷在方星河滚烫的额头上。
昏睡中的方星河似乎感受到一丝凉意,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喟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身体依旧因为寒冷而轻轻颤抖。
霍昭看着他那张因为高热而显得异常脆弱的脸——
平日里所有的尖刺和冷漠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种毫无防备的孩子般的无助。这种脆弱,是霍昭从未见过的。他心脏似乎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丝。
他一遍遍地更换着额头的毛巾,用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方星河的脖颈和手臂,帮助物理降温。动作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和细致。
后半夜,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方星河开始大量出汗,体温也逐渐降了下来。但他似乎陷入了混乱的梦境,不安地辗转反侧,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
“冷……好冷……”他蜷缩起来,牙齿打着颤,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霍昭立刻伸手探了探他的后背,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一片冰凉。他立刻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睡衣,犹豫了一下,开始动手帮意识不清的方星河更换。
当他试图脱下那件湿透的睡衣时,昏沉中的方星河似乎感到不安,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然后,竟一把紧紧攥住了霍昭的衬衫衣角。
霍昭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低头,看着那只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正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不肯松开。
一种极其陌生的,柔软的情绪,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霍昭心房。他从未被如此脆弱地、全然地依赖过。
那只手拽着衣服的力量明明那么微弱,却仿佛有千钧之重,让他动弹不得。
他僵在原地,没有挪开那只手。黑暗中,只有方星河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以及彼此之间近在咫尺的温度。
良久,霍昭才用另一只手,几乎是缓慢又笨拙地,完成了更换睡衣的动作。
而那只抓着他衣角的手,他最终也没有强行掰开,任由它那么抓着,直到方星河在药效作用下再次陷入沉睡,手指才自然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