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溪的晨雾还没散尽,阿夜蹲在溪边,指尖蘸着溪水在鹅卵石上勾勒。灵笛横放在腿边,笛身的声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发亮,在石面上拓出道淡紫色的痕迹,像片微缩的和声草叶。
“这样能行吗?”阿月举着贝壳镜凑近,镜光将石面上的纹路放大,能看见叶尖处多了道细小的银线——那是昨夜引活水时,泉眼灵气留下的印记。“李伯说,要让声纹扎根在溪畔,得用带人气的东西当‘墨’。”
虎子拎着个木桶从村里走来,桶里装着新碾的粟米浆。“俺婆娘说这浆子粘得很,拓在石头上不怕雨淋。”他把浆桶放在石头上,用炊帚蘸着浆子往声纹上抹,“小时候看货郎拓字,就是用这法子,能管半年不掉色。”
阿夜的指尖沾着粟米浆,在和声草叶的纹路里添了个小小的“笛”字。灵笛突然轻轻颤动,石面上的声纹竟活了过来,像片真正的草叶在风中摇晃,引得溪里的小鱼都围拢过来,用嘴啄着石面的纹路,像是在认字。
“成了!”阿月惊喜地拍手,贝壳镜里的声纹与灵笛上的刻痕完全重合,“李伯说的‘人气’,就是这粟米浆里的烟火气!”
正说着,石磨村的孩子们背着书包跑过来,手里都攥着块小石子。“阿夜哥,我们也想拓字!”领头的胖小子举着石子,“老师说和声草能保护溪水,我们要把名字刻在旁边!”
孩子们蹲在溪边,用石子在声纹周围刻下歪歪扭扭的名字。奇怪的是,刻痕里很快渗出些清亮的溪水,将名字晕染开来,与声纹连在一起。阿夜看着这一幕,突然吹起灵笛,调子带着孩童的天真,石面上的声纹立刻变得更加鲜活,竟在溪畔长出些细小的和声草芽。
“它们真的长出来了!”阿月指着芽尖,那些嫩芽的叶片上都带着淡淡的名字印记,“孩子们的心意被草芽接住了!”
李伯背着药篓走来时,正看见这奇妙的景象。老人捋着胡须笑道:“万物有灵,声纹记心。这些草芽带着孩子们的名字,将来就能替他们守护溪水。”他从药篓里拿出些“催生露”,“这是用和声草母株的露水做的,给新芽喷点,长得更快。”
虎子抢过露水瓶,像给菜苗浇水似的往芽尖上喷:“俺家的粟米地要是有这草芽一半长得快,今年准能多打两担粮。”他喷到胖小子刻名字的地方,那株草芽突然拔高半寸,叶片上的“胖墩”二字变得金光闪闪。
“看来这草还挑人呢。”阿月笑得直不起腰,“知道胖墩昨天给它喂过馒头渣。”
午后的阳光穿过溪畔的柳树枝,在声纹石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阿夜发现,随着草芽生长,石面上的声纹开始向四周蔓延,像条紫色的藤蔓,缠上了溪边的老槐树。槐树的树干上,渐渐浮现出云姑手札里的字迹:“声纹为契,草木为证,溪水长流,代代安宁。”
“这是云姑的心愿显灵了!”阿月举着贝壳镜照向树干,镜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云姑蹲在溪边拓声纹,张爷爷在旁边递着墨锭,两人的笑声混着溪声,像首温柔的歌。
突然,溪上游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群白鹭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水面,带起的水珠落在声纹石上。阿夜抬头望去,只见溪水中央漂着些新的和声草籽,顺着水流往石磨村的方向漂去,籽实上都印着淡淡的声纹。
“是母株在送新籽!”虎子指着籽实,“它们要在溪畔扎根,把声纹传到下游去!”
孩子们兴奋地跟着籽实跑,用树枝在岸边划出浅沟,让水流带着籽实钻进土里。胖小子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手里的石子掉进溪里,竟在水面激起一圈声波纹路,与灵笛的声纹完美重合。
“快看!胖墩也能出声纹了!”阿月指着水面,那圈波纹里浮出个小小的笛形印记,“他天天听你吹笛,自己也成了‘声纹引’!”
阿夜看着胖小子水里的倒影,突然吹起段简单的调子,教孩子们跟着哼唱。孩子们的歌声虽然跑调,却带着股清亮的朝气,溪畔的和声草芽随着歌声轻轻摇晃,叶片上的名字印记越来越亮,像串挂在草叶上的小灯笼。
李伯把这一幕画在手札里,画旁题字:“声纹不止于石,更在于心。”阿夜凑过去看,发现老人画的声纹石旁,多了个小小的身影——是胖墩蹲在溪边,手里拿着根树枝,正学着阿夜的样子,在石面上画着不成形的和声草。
夕阳西下时,溪畔已经长出了一小片和声草,叶片上的名字在暮色里闪着微光。阿夜收起灵笛,发现笛身的声纹里,多了些孩童的笑声印记,像串镶在竹笛上的银铃。
“该回去了。”虎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张爷爷说今晚要在断云崖合吹《归崖调》,让母株也听听石磨村的好消息。”
孩子们拉着阿夜的衣角,舍不得让他们走。胖墩塞给他块用红绳系着的鹅卵石,石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留”字:“阿夜哥,这是俺刻的声纹石,你带着,想我们了就看看。”
阿夜接过鹅卵石,石面的温度烫得他手心发暖。灵笛轻轻颤动,与石上的声纹产生共鸣,溪畔的和声草突然集体摇曳,叶片上的名字组成段简单的旋律,像在给他们送行。
离开石磨村时,溪畔的声纹已经蔓延到了村口的老石桥。桥面上,新的和声草芽正从石缝里钻出来,芽尖朝着断云崖的方向,像是在遥望母株的方向。阿月回头望去,夕阳的金辉里,那些带着名字的草芽与声纹石、老槐树、流动的溪水连在一起,像条看不见的纽带,把云姑的心愿、张爷爷的牵挂、孩子们的期盼,都系在了这潺潺流淌的月牙溪上。
灵笛的余音在溪谷里回荡,阿夜知道,这声纹不仅拓在了石头上,更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会随着溪水,流向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