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天会的喧嚣依旧，但陆明与厉无痕那短暂却石破天惊的对峙，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冷水，在特定圈层内引发了剧烈的波澜。
两位北域最顶尖的年轻巨头，以金丹之身显化道则领域雏形，其意义远超寻常元婴修士的斗法。
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开始更加密切地关注起这两道身影。
陆明并未因厉无痕的出现而打乱计划，他带着苏婉，继续穿梭于各大摊位与拍卖行之间。
只是，他的神识更加凝练，《百世书》的推演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悄然张开，不仅扫描着宝物，更警惕着可能来自暗处的窥探。
苏婉紧随其后，她如今丹道突破，灵觉敏锐远超同阶，也能隐隐感觉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氛围。
她不动声色地将几枚新炼制的、兼具预警与反击功效的“心莲护神丹”扣在掌心，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圣子，前方‘多宝阁’的拍卖会，据说压轴之物是一块罕见的‘九幽魂晶’，此物蕴含精纯的九幽本源魂力，
对滋养神魂、提升灵觉有奇效，或许对您参悟功法有所助益。”苏婉轻声禀报，她一直留意着对陆明有用的资源信息。
陆明微微颔首，“九幽魂晶”确实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
此物罕见，对他巩固元神，进一步理解《百世书》与轮回之力的关联，有不小用处。
两人步入多宝阁。阁内装饰奢华，空间广阔，已有数百修士落座，气息混杂，强弱不一。
陆明寻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苏婉侍立一旁。
拍卖会平稳进行，各种奇珍异宝引得竞价声此起彼伏。
陆明偶尔出手，以不高不低的价格拍下几样炼制阵盘和符箓的辅助材料，表现得如同一个财力尚可的寻常宗门长老，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直到拍卖师请出最后的压轴之物——一个被重重禁制封印的寒玉盒。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精纯、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暗魂力弥漫开来，让整个拍卖场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盒中，一块拳头大小、通体幽黑、内部仿佛有无数魂影生灭的晶体静静悬浮，正是九幽魂晶！
“此物来历不便透露，但魂力之精纯，实属罕见！起拍价，五十万上品灵石！”拍卖师声音高昂。
场内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这个价格，足以让许多中型宗门倾家荡产。
“五十五万！”一个包厢内传出苍老的声音。
“六十万！”另一个方向，有妖气冲天的修士报价。
“六十五万！”
价格迅速攀升，很快突破百万大关，竞价的只剩下寥寥几个包厢内的贵宾，显然都是势在必得。
陆明并未急着出价，他在等，也在观察。
果然，当价格达到一百二十万时，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从一个始终沉默的包厢内传出：
“一百五十万。”
是厉无痕！他也来了！
场内一静。这个加价幅度，显示出了志在必得的决心。
陆明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终于开口，声音平淡：“一百六十万。”
“一百七十万。”厉无痕立刻跟上，仿佛灵石只是数字。
“一百八十万。”
“两百万。”
两人你来我往，价格以十万为单位跳动，很快突破了两百五十万！整个拍卖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竞价惊呆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九幽魂晶本身的价值！
苏婉手心微微见汗，这个数字，即便是如今富可敌宗的轮回殿，也绝非小数目。
陆明面色不变，再次加价：“两百六十万。”
厉无痕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即，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三百万。”
轰！全场哗然！直接加价四十万！这是赤裸裸的财力碾压，也是心理攻势！
所有人都看向陆明所在的角落，等待他的反应。
陆明却没有立刻出声。他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识海中《百世书》光华流转，推演着各种可能。
厉无痕如此志在必得，这九幽魂晶对他定然极为重要，绝不仅仅是滋养神魂那么简单！
结合其“虚无”道则，此物或许能助其平衡某种极端，或修炼某种秘术……
他忽然笑了，朗声道：“厉道友好魄力。既然如此，此物便让与道友了。”
他放弃了！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以圣子陆明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轮回殿的财力，竟然在竞价中退缩了？
厉无痕所在的包厢内，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拍卖师落下木槌，九幽魂晶归属厉无痕。
拍卖会结束，人群逐渐散去。
陆明带着苏婉，不紧不慢地走出多宝阁，融入街道的人流。
他的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厉无痕那道如同虚无般的气息。
厉无痕并未停留，取得九幽魂晶后，便直接离开了混乱之城，化作一道几乎透明的遁光，朝着西北方向的“葬魂山脉”而去。
那里煞气浓郁，人迹罕至，正是处理一些见不得光事务的绝佳场所。
陆明嘴角冷笑，对苏婉传音道：“你跟紧我，收敛气息。”
两人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
陆明动用了《幽冥心经》的至高隐匿法门，更是以一丝时空劫剑的力量扭曲了自身周边的光线与气息，追踪之术堪称完美。
葬魂山脉深处，一处阴风呼啸的裂谷。
厉无痕的身影浮现，他并未急于处理九幽魂晶，而是负手立于一块巨岩之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跟了这么久，还不现身吗？陆道友。”厉无痕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冰冷。
陆明与苏婉自阴影中走出，并未意外被察觉。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单纯的隐匿很难完全瞒过对方。
“厉道友不惜血本拍下此物，陆某实在好奇，它究竟有何妙用？”陆明淡淡道。
厉无痕缓缓转身，手中托着那块九幽魂晶，幽暗的光芒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它的用处，你很快便会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婉，“这位便是炼成五转轮回丹的苏大家吧？
丹道天赋确实不凡，可惜，跟错了人。”
苏婉神色一凛，并未答话，只是更加警惕。
厉无痕不再多言，他手中突然结出一个诡异复杂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那是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带着亵渎与终结的意味。
他手中的九幽魂晶骤然爆发出滔天的幽暗光芒！
“以九幽为引，唤寂灭之灵……归来！”
裂谷之中，大地震颤，无数黑色的、由纯粹煞气与魂力构成的触手从地面、从虚空中探出，疯狂地涌向那九幽魂晶！
魂晶如同一个无底洞，吞噬着这些力量，其内部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攀升、变质！
一股远超金丹期，达到元婴层次，并且带着疯狂、混乱、毁灭意境的威压，轰然降临！
他竟然在以九幽魂晶为核心，召唤或者说，制造一个恐怖的寂灭魂灵！
“不好！他在召唤古战场残留的寂灭意志！”苏婉失声惊呼，她能感受到那魂灵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足以将整个裂谷夷为平地！
厉无痕看向陆明，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带着一丝残忍的期待：“陆明，让我看看，你的‘轮回’，能否承受这最纯粹的‘寂灭’！
若能，你便有资格成为我道途上的磨刀石；若不能……便化作这魂灵的一部分吧！”
那庞大的、由无数煞魂触手缠绕形成的寂灭魂灵，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锁定了陆明，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扑杀而来！
其所过之处，空间扭曲，万物凋零！
面对这堪比元婴初期一击的恐怖魂灵，苏婉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想要挡在陆明身前。
陆明却伸手拦住了她。他踏前一步，直面那汹涌而来的寂灭狂潮，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烧起炽热的战意。
“借助外力的寂灭，也配称纯粹？”
陆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寂灭由心！”
他并末动用时空劫剑，而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扑来的寂灭魂灵，掌心之中，一个微小的、灰红色的漩涡悄然浮现。
那漩涡初时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出比那魂灵更加纯粹、更加本源、仿佛源自万物终结之地的寂灭气息！
那是他《无生剑魄》最核心的本源之力，融入了百世轮回对“终结”的感悟！
“无生劫印——吞！”
陆明掌心漩涡猛然扩张，化作一个直径丈许的灰红色黑洞！黑洞之中，并非黑暗，而是无穷无尽的寂灭剑意在流转、咆哮！
那气势汹汹的寂灭魂灵，在接触到这灰红色黑洞的刹那，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凄厉无比的尖啸！它那庞大的、由煞气魂力构成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被那黑洞疯狂撕扯、吞噬、瓦解！
它那足以侵蚀元婴神魂的寂灭之力，在陆明这更加本源、更加霸道的“无生劫印”面前，仿佛遇到了君王，毫无反抗之力，反而成为了其养料！
不过三息之间，那庞大的寂灭魂灵，便被那灰红色黑洞彻底吞噬殆尽！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陆明掌心黑洞缓缓收缩，最终消失。
他周身气息似乎更加幽深了一分，仿佛刚才吞噬了一个元婴级的魂灵，对他而言不过是吃了一顿补品。
他抬眼，看向巨岩之上脸色首次出现变化的厉无痕，淡淡道：
“你的寂灭，是毁灭，是掠夺。”
“而我的寂灭，是秩序，是轮回的一环。”
“厉无痕，你，不懂寂灭。”
厉无痕盯着陆明，眼中的冰冷终于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究取代。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真正的兴奋。
“很好……陆明，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深深看了陆明一眼，身形再次缓缓变淡，“下次见面，希望你能让我体会到……真正的终末。”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无踪。
裂谷中，只剩下陆明、苏婉，以及那残留的、渐渐平息的能量波动。
苏婉长舒一口气，看向陆明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崇拜。她才知道，圣子的实力，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陆明负手而立，望向厉无痕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
“吞噬外力，强化己身……他的道，走的似乎是‘归墟’的路子……”
“看来，下次见面，就不会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