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贞嗣他们进入数据空间的半小时前,圣芙蕾雅学园,学园长办公室。
“姬子,这时打来紧急通讯,是有什么情况吗?”德丽莎·阿波卡利斯,这位外表年幼的学园长,此刻正坐在比她体型大上不少的办公桌后,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学园长,”姬子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少了平日的慵懒,多了一丝紧绷,“科学部刚刚监测到长空市区域出现异常的崩坏能波动。源点锁定在千羽学园旧址。”
德丽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是新的崩坏兽吗?还是残留的死士集群?”
“比那更糟。能量峰值远超常规崩坏兽,科学部初步研判,怀疑是律者级别的波动。”
“律者?!”德丽莎猛地站起身,椅子因为她的动作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不可能!律者的诞生虽然遵循着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规律,但同一时期绝不可能存在两名律者!而且第三律者...芽衣她不是已经在我们的监护之下了吗?”
如果此时出现新的律者,尤其是在经历重创的长空市,后果不堪设想。
“科学部说这次的观测波动比第三律者弱,他们怀疑是因为长空市失去了统御的律者,所以剩余的崩坏能聚集了起来。”
“不过科学部认为这些崩坏能不足以构成新的律者核心,也有可能诞生强大的崩坏兽或者是第二次崩坏时出现的那种拟似律者。”
“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学园长。”姬子的语气沉重,主动请缨,“我们必须立刻行动,需要我去清理一下吗?”
“不。”德丽莎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的伤势尚未痊愈,Nexus系统的副作用还在影响你。强行出击太危险。”
德丽莎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次任务由我亲自处理。”
“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姬子立刻反对,“对方很可能是律者!至少让我...”
“不。”德丽莎打断她,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宁静的校园,“对方如果是律者,寻常女武神去了也只是徒增伤亡。而且我有‘犹大’,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我明白了。”通讯那头的姬子沉默片刻,最终选择信任这位身经百战的学园长,“请务必小心,随时保持联络。”
德丽莎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那是源自无数次战斗积累的经验和对自身实力的信任,也是对那件神之键武器的信赖。
......
......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睡过头还被妈妈骂了。”她断断续续地呓语着,记忆似乎还停留在灾难发生前的某个平凡早晨。
“到学校后第一节是数学课,那个白发的转校生又在打瞌睡,然后被那个雷电家的大小姐叫醒...之后走廊里传来了惨叫...”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我是谁来着...”
长空市,千羽学园。
昔日的青春校园,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弥漫不散的死寂。焦黑的痕迹、干涸的血渍、散落的课本和破损的桌椅,无声地诉说着数月前那场灾难的惨烈。
德丽莎背着巨大的金色十字架——“犹大的誓约”,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废墟之中。
“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强大的崩坏兽啊...这么说,就是拟似律者出现了吗?”
最终,她在一间相对完好的教室外停住了脚步。门扉虚掩,浓烈的崩坏能和一种奇异的花香从门缝中渗出。德丽莎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缩。教室内部仿佛被某种疯狂生长的植物侵占,粗壮的紫黑色藤蔓爬满了墙壁和天花板,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学生干尸,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之中。
而在教室中央,跪倒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千羽学园制服的少女,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久等了,就是你吗?”德丽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看得出来,这个少女的意识尚未完全被崩坏吞噬,巨大的痛苦正源自于人性与律者本能之间的残酷拉锯。
少女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清秀的脸庞,泪水混杂着污迹从她脸颊滑落。她的眼神涣散而迷茫,仿佛无法理解周围的一切。
德丽莎的心微微抽紧。又是一个被崩坏无情卷走的可怜生命。她握紧了犹大的锁链连接的长枪,声音放缓了些:“即使身体被侵蚀,意识还有残留...那么,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吧。”她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听懂,但这更像是对自己决心的宣告。
然而,就在德丽莎准备发动犹大,用锁链给予对方解脱的一刹那,少女由乃似乎看到了什么,或许是德丽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同情,她竟流下了一行清澈的眼泪。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利器穿透肉体的闷响响起。德丽莎的长枪刺穿由乃的心脏。然而同时由乃的胸口骤然裂开,没有鲜血喷涌,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根疯狂滋生的、布满尖刺的紫黑色藤蔓!
德莉莎下意识想举起犹大抵挡,但犹大的重量影响了她的速度。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刺穿了德丽莎未能完全躲开的腹部!
“呃啊——!”德丽莎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怎么会?!”她强忍剧痛,挥动长枪割断眼前的藤蔓,踉跄着后退数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此刻的由乃,脸上的迷茫和痛苦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癫狂而嗜血的狞笑。她缓缓站起,身体被妖异的藤蔓包裹,仿佛穿上了一件荆棘铠甲。
“愚蠢的家伙!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家伙一定会来消灭我!”由乃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怨毒和疯狂,“为什么?!为什么不幸的总是我?!”
“妈妈一直讨厌我!犯了一点小错就要挨骂!班里的同学也疏远我,欺负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张开双臂,周围的藤蔓随之狂舞,“那些讨厌的家伙都死了!因为我获得了超越所有人的力量!”
德丽莎捂住腹部的伤口,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她能感觉到一种阴冷的毒素正顺着伤口快速蔓延,侵蚀着她的力量,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她的心已经被崩坏完全支配了吗…”德丽莎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
“去死吧!”由乃的藤蔓立刻杀来。
“别小看了我!”说话间,德丽莎用犹大阻挡藤蔓。
“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德丽莎双手脱力,却又得用一只手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
“这藤蔓上的毒才是她的杀手锏!必须立刻撤离,寻找解毒的方法!”
趁着由乃沉浸在自己疯狂的力量宣言中,德丽莎迅速评估了自己的状态。行动力大幅下降,正面战斗已不现实。
由乃发现了德丽莎打算撤退的意图,只是得意地大笑:“我藤蔓上的毒会让你全身麻痹,血肉枯萎,最终在痛苦中再也说不出话来!好好享受吧!”
德丽莎没有理会她的叫嚣,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犹大的誓约向后掷出!
巨大的十字架撞碎了教室后方的玻璃窗,德丽莎紧随其后,纵身跃下!犹大在空中展开部分结构,为她挡开了追击而来的、浸满毒液的荆棘尖刺。
由乃并没有追击,“逃走了吗...不过你很快就会说不出话来的。”
失重感传来,意识因为毒素和冲击而逐渐模糊。德丽莎最后的感觉,并非撞击地面的剧痛,而是落入了一个异常柔软、带着淡淡樱花香气的怀抱之中,随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
不知过了多久,德丽莎在一阵剧烈的腹痛中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窗外皎洁的月光洒落,时间已是深夜。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还算整洁的公寓房间内,身上盖着一床素雅的薄被。
“这里是?”她试图起身,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一个清冷而温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德丽莎侧过头,看到一位跪坐在她身旁的女子。
那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性,身穿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如瀑的樱色长发垂落肩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青碧色的眼眸,清澈如山涧清泉,却又带着历经沧桑的平静与哀伤。以及…她头顶那对微微抖动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德丽莎瞬间警惕起来,发现身体虚弱得连一丝崩坏能都无法凝聚。
“你是谁?”德丽莎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那位巫女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端过旁边矮几上的一碗深褐色药汤。她用一只木勺轻轻舀起一勺,低下头小心地吹凉,然后才将勺子递到德丽莎唇边。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照顾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德丽莎迟疑地看着她,从那双眼眸中她没有感受到恶意。腹部的剧痛和喉咙的干渴最终让她妥协,她微微张口喝下了那勺药汤。药味苦涩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暖流,暂时压制了体内的冰冷毒素。
喝完药,强烈的疲惫感再次袭来,德丽莎无力地躺了回去。
“放弃吧。”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突然在房间内响起,却不见第三人。
德丽莎看到那位巫女身旁的空气微微扭曲,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暗红色狐狸虚影。
那虚影用狭长的眼睛瞥了德丽莎一眼,继续说道:“中了律者的毒,尤其是那种带着怨恨和疯狂滋生的毒,基本已经没救了。你做的这些,不过是徒劳无功。”
巫女依旧沉默,只是细心地替德丽莎掖好被角。狐狸虚影似乎有些不满,绕着她飘了一圈,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为什么要救她?八重樱,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你在五百年前也不过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魔’!何必在这里假装慈悲?”
“是因为她身上有那个卡莲·卡斯兰娜的味道吗?别骗自己了!那个人早就在几百年前就死了!能够陪伴孤独的你的,只有我!”
“被两个月前那三个女人打败后,我们身上的力量就衰弱了许多,这时候那个拟似律者攻击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狐狸见八重樱不理它,又将目光转向德丽莎,眼中闪过贪婪和凶光,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作势要向德丽莎的脖颈咬下:“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让我来帮她解脱吧!这具身体蕴含的能量,正好可以弥补我们的损失!”
“滚。”
清冷的声线,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八重樱终于开口了。仅仅一个字,那嚣张的狐狸虚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德丽莎粗重的呼吸声。在药物的作用下,德丽莎的意识再次沉沦,缓缓坠入了记忆的深渊和现实的迷梦交织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