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德和薛慧走在那奇异的光中,有两片荷花状的雪片,在他们面前、身后飘来飘去,薛慧调皮地伸出手去,想抓着一朵,可怎么也抓不到手里,那东西如同真空一般,只是在眼睛里存在着,更像是一个真实的幻觉。而大街之上,很多田城人和薛慧一样,失望了,那片片硕大而透着亮光的雪花,不仅没有一点寒气,也没有存在的实体,甚至不存在于光影之中,无论是临时跑出来的摄影家们的长枪短炮,还是寻常百姓的智能手机,都捕捉不到任何的影像,可又确确实实地漫天飞舞着,在同样强大而虚幻的光芒里。
瞬间,那大光和莲花状的雪花便不见了,就在那一瞬间,就不见了。田城又回到了田城人的目光里,月色皎洁,星星眨着眼睛,依旧是烟火里的田城,透出美好而幸福的气息来。
直到他们走上二楼时,薛慧才啊了一声,把自己的手从王水德的手里撤了出来,还不忘打趣地说了一声:“可把姐吓死了。”
王水德没有接薛慧的话,他已经看到贾文娟走出了文化中心的那间创作制作室,那里面有几台还算先进的机器,用来解释一些基础科学原理向公众搞科学普及、文化普及用的,并不能搞什么先进的科研。不过,贾文娟依旧在兴奋着,因为县政府召开灵异事件处理的高级别会议以后,省市专家很快便通过光影折射学说,分析了田城灵异事件的极大可能性。比如,下午时分,千跌河蛟龙及山羊跳崖事件,不过是从数千公里外通过反复折射过来的幻影,那条蛟龙,极有可能是某地野生蟒蛇正在与一麋鹿缠斗时的形象,而山羊跳崖事件,则是某草原上牧养的山羊,正跳过某个沟渠时的情景。晚上的大光,同样是海上的光芒反复折射而来,荷花状的雪片,则是南方过中元节前夕放灯的情景,经反复折射而来,根本不是什么实际性的东西,怎么可能抓到手中吗?
当贾文娟兴致勃勃地给他们二人解说一番之后,还不忘记给二位领导表功:“二位领导,我贾文娟可是加班搞宣传了,我已经将专家的解释发到了各学校、各协会、甚至是各乡镇文化中心,让他们统一科学的宣传口径,把灵异事件的科学性高度集中到田城县政府的官方宣传口径上来,不得借此事件,制造事端,更不得传播封建迷信思想。”
王水德笑了,说:“贾主任工作靠前,值得表扬,只是有两个问题,我这个人有些愚拙,还不能理解。一是光,是不是一种物质,是不是和我们平常见到的光,是同一种物质?既然是物质,和我们平常见到的光又是同一种物质,那么,为什么就不能触摸得到呢?为什么就不能成像呢?第二,光,有没有可能会曲线传播?来回的折射之中,因速度、路径、媒介等等的不同,会不会进入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世界而转变了行动轨迹,出现了曲射现象呢?呵呵,贾主任,我的问题不必回答,也不必向上面反映,你放心,我的宣传口径,一定以贾主任的通知为准。”
王水德说完,笑嘻嘻地往走廊最东面那间办公室走去,那里本来是个小杂物间,如今成了光棍汉王水德的临时避难所,晚上他就如一条狗一般,卧在那台长沙发上,一边是没有清理完毕的杂物,一边是他已经发馊了的几件单薄衣裳,如果再不洗的话,到天明的时候,他已经无衣可换了。可他很无奈,他必须等薛慧和贾文娟走了,才能到公共卫生间那边痛痛快快地清洗一番的,包括自己已经发燥的身体和身上汗味十足的衣服。因为文化中心的卫生间和好多公共场合的卫生间一样,除了厕所部分分男女之外,清洗部分是公用的。
然而,王水德失望了,他开门探了几次头,薛慧办公室里的灯,都还在亮着,而且能听到薛慧和贾文娟说话的声音,似乎在争论着什么。王水德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骂了声自己的嘴,真贱,为什么要和贾文娟说那些东西?从而引起了两个女人的兴致,研究起深奥的科学问题来。王水德苦笑一声,又坐回到沙发上,骂了声,什么他娘的科学,不过是把复杂的问题,更加复杂化罢了,这世道,如果抛弃了时间与空间的占领,允许另一个或N个文明共存,所有的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还要来个来回折射呢?光,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物质,物质,在运动中是要消耗的,这样来回反复地折射下去,不就消耗殆尽吗?
疲惫的王水德想着这些,也就渐渐地有了些困意,他快意地脱下早已湿透了的衣衫,赤条条地躺在热乎乎的皮沙发上,享受着他的朦胧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