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王水德感到意外的是,景小莉被抓走了,一场闹剧已经结束了;张丽丽夫妇感激了一回,走了;薛慧叹了口气,也走了。病房内一时空了下来,这间病房本来是个三人间,只住了自己和一个病入膏肓的孤独老人,那老人的儿子似乎很忙,雇了个年老的护工在这儿照顾着那老人。因为老人的家人不在,那家伙并不怎么尽心,给老人输上水后,他便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打盹去了。王水德自己输着水,还要时不时地看一下那老人和他的输液瓶。
令王水德没有想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人却拎着东西来看自己了,王水德看了好久,才想起来了,原来是在大洪水中意外死亡的那个李四辈的老婆薛梅花。有李四辈在的时候,薛梅花是个吃闲饭、干闲活的人,如今婆婆疯了,老公没了,她也只好担起这个家庭的重担来,自己跑着厂子里的事,家里交给了她二姐薛梅枝照顾着几个孩子和婆婆,日子也渐渐地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薛梅花今天很高兴,因为她接到了户事房的通知,她老公的意外死亡抚恤金6万多块钱发下来了。而且,她又接到了章和绅的通知,李四辈最后一次向槽里洪灾现场送的那一万条编织袋及运费共计1.3万元,章和绅也为她结算清了,还特意告诉她,这是王主任亲自安排的。还说,王主任已经调到田城县教育中心任督学了,不过,好像听说他生病住院了,似乎在提醒薛梅花,是不是看看王主任去。
“我下楼的时候,又碰见了原来那个会计小颍,我认识她,她不是张福仓家那个儿媳妇嘛,俺用的小仓库就是她家的房子,不过,她好像去辞职的,章经理有点不大同意,两个人还脏了两句嘴呢。呵呵,现在这年轻人,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王主任,要不,你劝劝小颍,到哪儿去找这种日头晒不着,风刮不着,雨淋不着,一年四季坐办公室,旱涝保收的好活啊。会计这活,不好找,不好找啊。”薛梅花如同见到亲人一般,和王水德说着话。
王水德感到一阵阵的悲凉,官府拿6万多买了李四辈的命,摆平了一件群殴致死的刑事案件,让当事人还在不停地感谢着。这人心啊,比起景小莉一家人来,真是天壤之别啊。想着这些,王水德还是感激地笑了笑,说:“你说得对,现在这年轻人,没有把工作当回事,说辞职就辞职了。呵呵,我再和她说说,估计,效果不会太大,不会太大。”
王水德真诚地说着谎话,又试探着问了一句:“章和绅找你,是不是要和你续合同啊,就是政府采购救援物资的合同?”
薛梅花一听,便又笑了起来,连连点着头,笑着回答了王水德的问题:“对,对,对,不仅仅是政府采购,也包括他们平常出售的。”
王水德一听,心头愣了一下,提醒着薛梅花:“薛厂长,政府采购,有钱粮科核定的合同,虽然是先储备、后结算,那是官府衙门,无早有晚,不可怕。但是,他们那个一家人超市,经营状况可不怎么样啊,货款?”
薛梅花点了点头,认真地说:“王主任,真的感谢你,这个担心,俺姐也提醒过我,她说,如今的一家人超市,柜台、货架都空了,人家的牛奶、饮料都下架了,咱可不能再往里面填窟窿了。可章经理说,不可怕,他们正在引进资金、重振雄飞呢?还说,你不相信我章和绅,难道还不相信王主任?他还说,你们那个一家人超市,正通过你,要把超市开到各中小学校园里去呢,你这点编织袋钱,算个啥?”
王水德一听,愣在了那里,说句实在话,当初他任田城县一家人连锁超市经理时,是曾有过这样打算,要把一家人超市开进校园、开进社区、开进医院等等地方,可最后由于烝宋冯出任田城县商会主任职务及其他方方面面原因,此事也就无果而终了。如今,处于死亡边缘的一家人超市经理章和绅旧事重担,让王水德不得不思考,自己怎么办?烝宋冯、章和绅会找出一万条理由,道德绑架自己,更何况,自己的股本还在里面,而且是个人最大的股东。如果他们召开股东会,承认经营失败,打出拯救企业的旗号,让自己在续投资、改革经营管理办法等方面提出决策意见,自己又该如何办呢?同意、不同意,都是在跳坑。二哥曾经说过,国人的股份制,对于没有实际管理权的股东,手里的决策权,是一把单刃剑,不停地把自己的利益剥给当权者,成就着邪恶的首富们,关键时刻,极有可能是一把戳进自己胸膛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