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石头是大骂着田无知绝情,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舍着脸求生活的田无知了,甚至想大骂两声,你田无知就是那喂不熟的狗。
虽说大洪水并没有淹没郭石头的钎子岭煤矿,可在郭石头心中,却在诅咒着老天爷,那么大的洪水灾害,怎么就淹不到钎子岭煤矿来,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也就有充足的理由躺平了。而现在,随着田城县灾后重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各项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和自己一样的中小企业已经在到处寻找重筹资金,扬鞭上马了。可自己这个钎子岭煤矿,本来在大洪水前说好的,以月息2分支付的200万元民间借贷资金,也被别人以月息3分给挖走了。圆山金行那边,分行行长,也就是烝宋冯的那个朋友,被大洪水给卷走了,还到哪儿去找他贷款啊?
郭石头不仅没了流动资金,而且下边的生产状况也出了问题,往西南,遇见了断层,掉头往东北吃下山煤,本来想把离井口约三百米外的预留护桩的“瓜蛋煤”给吃了,井口桩破坏了,也就破坏了,保住屁股一时不痛算完。可没有想到的是,巷道刚刚进到瓜蛋中心处时,又一头扎进了水层,那水,三台泵连续不断地抽,也抽不干,进巷采煤也只好暂停了下来。
采煤可以暂停,可工人总得吃饭吧,欠下的一屁股债,总得应对吧,烝宋冯那里,还在不停地伸手要着钱,有两次郭石头送去晚了些,被烝宋冯一通臭骂,说他占了公家天大的便宜,连这点小钱都看到眼里了。到了这个时候,郭石头才知道当初王水德的日子,是何等的难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郭石头同样知道,自己原本想的,在田城县商会系统内部找人接手煤矿,是不可能的事儿了。司马格要被判刑,已经是基本定型的了,章和绅受到影响,加之把一家人超市给搞成了一团烂屎,怎么可能再接手钎子岭煤矿啊,即便是他伸手接,郭石头也绝对不会交给他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同行大佬陈抓钩于无意中告诉他和另外两个想拔手的矿长,说,中州煤业集团牛三红那里,正在田城县活动,准备收购一批田城县县营、集体和私营小煤矿,实施资源整合,而一手托两家,出面办理这事的,正是田知县的亲信,原来那个算卦的大师田无知。
郭石头一听,觉得这事可行,以中州煤业集团强大的资本和田无知在田城县的能量,压制着烝宋冯,把钎子岭煤矿整合给中州煤业,是极有可能的。而根据陈抓钩所透露的,牛三红提出的三种整合方案,即:一次性买断,两不相欠;现有煤矿经市场评估折作股本,中州煤业注入百分之五十一以上的控股资金,进行整合,然后由中州煤业主导经营;经市场评估后,向中州煤业进行整体移交,由中州煤业负责其债务清理、人员安置及后续企业改制和生产经营。而这三种方案,无论走哪一条路,郭石头觉得,自己都能拔出手来,他甚至决定,自己的钱,能落一个是单,落两个是双,一个不落,就算球了。
然而,当郭石头信心满满地给田无知打电话联系的时候,电话再也打不通了。后来,他通过陈建斌,才得着了实信,说是田无知换号码了,但无论如何问,陈建斌都没有说出田无知的新电话号码来。一天后,陈建斌才通知郭石头到矿区警察局去一趟,说田无知从中州市办事回来了,让他过去一趟。郭石头虽然感觉到有些掉面子,可人走背运,也不得不低头了。
而当郭石头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田无知直接回绝了郭石头,说,中州煤业不是没有钱,也不是怕花钱,只是不愿意踩烝宋冯那摊烂屎,不愿意跟他们合作。而且还有些无情地对郭石头说,原来欠他的房租、水电费等,已经让一个小兄弟跟郭石头派去的水电工郭红庆结算清了。虽然田无知一直表示着,郭石头在自己落难时的情义,可在郭石头内心里,那就是绝交的声明。
田无知甚至没有答应郭石头一起吃顿便饭,没有给郭石头留下新的电话号码,便匆匆而去了,让郭石头好不尴尬,大骂了几声人情冷暖,便无情无趣地往陈香君母女的小出租屋走去。梁金勇,死了,陈三怪、王金有等人被抓了,陈香君的事,也很快便被人遗忘了,让郭石头感觉到有一种意外的兴奋。
一身疲惫的郭石头,从门头上摸索出那把钥匙来,轻轻地打开了房门,能听到陈香君正在厨房里忙活着,郭石头感觉到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爸爸,鞋……”小女孩仰起一张消瘦的小脸,喊叫着,一双小手里,还提着一双男式拖鞋,郭石头的眼泪,下来了。或许这个孩子,本不该到这个世界来,但她还是来了,历经灾难,居然会喊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