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升任东路指挥使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东路各地,一时间人心惶惶。
东路不比靖边小镇,可是能跟保安州相提并论的水平,境内在册军民足有接近九万人,若是算进豪绅处的家丁奴隶以及不事生产,不纳税的士子群体,超过十万是肯定有的,
这还不算附近依附东路境内的庄园和村庄百姓……
现在其他不说,东路境可直接耕种的土地就足足六十二万亩之多,这还是官册在案的数量,
实际隐匿的田亩和未曾开垦的荒地加起来,不会少于一百五十万亩。
这和沈川绞尽脑汁,几乎冒着掉脑袋风险才将靖边各地军田搞到不到二十万亩相比,当真是有些搞笑了。
除此之外,东路也有沈川眼下急缺的大型露天铁矿场、储量不下上亿吨的浅层煤炭资源,以及硝、硫磺、铜等战略物资。
有了这些资源和土地,沈川绝对可以在最有限的时间内,设立指挥使规定的五个满编卫所,七千正兵以及辅从辎兵在内,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军队。
除此之外,东路境内的水流高低流速均匀,正是水利施工的绝佳之地,若是能处理得当,以后火铳的制造流程将会大大提升。
就在沈川前往烽燧堡安抚流民,静待上任时机的时候,东路境内得知沈川上任指挥使的时候,那面目表情一个个都跟死了马一样垂头丧气。
尤其士子地主阶级的士子,更是对沈川到来极其排斥,千方百计阻挠他上任。
至于原因,士绅自然是因为靖边镇谢良平等地主士绅被沈川连着一锅端,已经触及了他们的利益。
士子则因为沈川强迫那些本该参加科考的书生去充当小吏。
总之,沈川在靖边镇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他上任东路最大的阻碍。
趁着目前沈川正在烽燧堡安置流民,暂时还未抵达东路,东路境内各阶层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先是拜访了同知秦佩南,要求他向朝廷陈举沈川恶行,希望能收回成命。
秦佩南的回应很简单,就俩字:
装死。
任凭你嘴皮子磨破,他就只会一句:“啊对对对……”主打的就是你说你的,我保持沉默的态度。
眼看秦佩南地方指望不上,那他们就只能选择“自救”的形式,打算抱团抵制沈川的上任。
十月初七,曹家宅厅,十几名学子围在三盆火炉前烤手驱寒,厅外飘着鹅毛大雪。
今年的冬季相比往年预期,快了足足一个多月,而且是骤夜之间急转直下。
东路各地豪绅士子,为了对抗沈川聚集一起,来到曹安邦家中商议相关之事。
曹安邦,也就是当初卖给烽燧堡军粮,曾经资助安红缨的那名东路豪绅,
在东路地位十分响亮,整个东路士绅阶层几乎都以他马首是瞻。
曹府规矩森严,就算议事也是分内外两厅。
外厅烤火取暖的都是普通的士子、乡绅,以及破落的寒门。
而真正有资格跟曹安邦面对面论事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曹老,我等今日聚集您府上为了什么事,相信也有所耳闻,还请曹老做主,去和沈川商议,勿要让他进入东路。”
一名圆脸的豪绅,正满脸期许地望着曹安邦。
曹安邦平静回道:“让人别上任?胡家主以为,我曹某人有这么大的能力,还会只待在这东路么?”
胡元宝:“曹老,我们东路都是以你马首是瞻,也只有你和沈川接触最为频繁,
你让我们跟沈川交易,和整个宣府士绅为敌,我们都认了,
你说范家不是东西,应该减少往来,这点我们也认了,
可现在,沈川马上就要上任东路了,谁也不知道他这一来意味着什么,
我等东路同僚士绅除了找您规劝那沈川,还有其他办法么?”
望着胡元宝眼巴巴看着自己等回复的模样比较拟人,曹安邦立刻转头对另一名中年士绅道:“林掌柜,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该让沈川入主东路?”
林威回道:“沈川屠杀士绅,是他先坏了本来的规矩,也突破了承受底线,我不想看到东路以后也会是这个下场。”
曹安邦笑着摇摇头:“可你们之前也没少跟人家做生意啊,
看看你们开采的矿石都是谁在买,那些从草原来的几万头羊,也让诸位收益不少吧?
至少到目前为止,沈川也没做任何对不起我们东路乡绅的事,
人都还没上任,就这样把人排挤在外,不觉得有些可耻?”
胡元宝:“可是,靖边镇谢家他们……”
曹安邦微微一笑:“贪墨军田,按大汉律,可以就地格杀,公文不都已经写明了么,
没有足够的军田,他沈川如何那么快就稳住靖边镇?只要大家把侵占的军田让出去,相信他是不会和你们为难的。”
“什么?把我们的土地让出去!”
林威一听,心中是一万个不乐意。
胡元宝也同样,当年大家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军田,岂能这样白白拱手送人情?
曹安邦看出几人脸上写满了不乐意,再度提醒道:“劝诸位想清楚了,我和沈川接触过,
说实话他要是真要对你们动手,诸位觉得自己有几分能力阻挡?”
胡、林二人面面相觑,仔细合计下来,确实如曹安邦所言那般,可以对针沈川的手段似乎不多,毕竟人家可是带兵来的。
“看你们二人的脸色,想来也想明白其中利害了,听我一句劝,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早点吐出来,不要等人家亲自来索要的时候,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
说完,曹安邦就让管家送了客。
胡元宝和林威面色忧愁地离开了曹宅,连带那些烤火发学生士子也都一并骂骂咧咧离开了。
“老秦。”
“老爷,您有何吩咐?”
曹安邦递过去一个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堆地契。
“这是当年我从军户手中买的军田,一共两千四百八十二亩六分,你让少爷亲自将这份地契交到沈川手里。”
管家不解,但还是顺从接过曹安邦递来的地契,回房找少爷去了。
处理完这些琐事后,曹安邦总算是松了口气:“沈川啊,诚意我已经奉上了,就看你如何应对了。”
……
胡元宝跟林威二人满面愁容离开曹宅,齐齐沈川上任之事发愁。
就在这时,一名身披黑色绒衣,满身贵气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胡家主,林东家,你们可是在为沈川上任东路指挥使一事发愁?”
“你是什么人?”
“实不相瞒,在下是从永宁来的。”
“永宁……”
林威嘀咕一声,顿时反应过来:“你是范家的人?”
“在下范文英,乃是永城钱庄的总管,今日来东路目的自然是为沈川而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几位,虽然我们范家与东路之间的确有不少矛盾,但在对待沈川一事上,
我想我们之间的利益还是一致的,想要如何对付沈川,保住东路不失,两位赏脸随我一起喝杯茶,如何?”
林威跟胡元宝互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但最后,二人还是跟着范文英上了马车……
而此时的沈川正忙的不可开交,一边安置流民到靖边各厂做工,一边命人协助流民建造房屋,
同时又从保安州、东路等地大量采购粮草跟棉花,
还要为他们登基户籍造册,可谓是一人分成了三四人运作。
一口气多出三万八千人,他们的生计一下都落到了沈川身上,只觉压力山大,哪里还会管你东路现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