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毒死我?”
看到那包鹤顶红,秦寒吓的忙缩回了身子。
“不,不,我不该这样的,我本来该是东路指挥使的。”
看着秦寒不复之前那样气势汹汹,反而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沈川心中鄙夷万分。
“秦千户,别挣扎了,你身为军士,就该有军士的风度,服下毒药,体面的离开,这样对防守营,和你自己声誉都好。”
“屁的声誉!”
秦寒瞬间破防。
“我就是听信了那家伙的话,才会干出这样的事,对,都是那家伙搞得鬼,都是他的错!”
沈川闭上眼:“说够了?那就上路吧。”
“不,我不能死!”秦寒大喊一声,“沈川,不,沈指挥使,如果我告诉你这次幕后策划另有其人,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沈川却摇摇头:“抱歉,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死,防守营该守护的是东路秩序,而不是成为任何人利用的工具。”
话音一落,两名士兵捡起地上鹤顶红,抓住秦寒的嘴,硬是将毒药塞入其中。
“呃……噗……”
下一刻,秦寒直接一口鲜血吐出,七孔流血当场暴毙。
沈川冷笑一声:“拖出去,埋了吧,对外就声称秦千户自知罪孽深重,于狱中自尽。”
说完头也不回走出了牢房。
走出监狱,安红缨忍不住问道:“你这样做真的合适么?”
沈川侧首望着她:“你指的是什么?”
“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你就这样毒死了,不怕被朝廷追究?”
“哈……”
沈川笑了。
安红缨:“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秦寒鼓噪军士哗变,本就死路一条,朝廷追究下来也就定我一个用刑过激之罪,更何况,他是服毒自尽,于我何干?”
安红缨摇摇头:“我忽然发现,你这个人十分可怕。”
沈川:“安千户多虑了,本官的可怕只针对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对于遵纪守法的百姓而言,缺的就是我这样的人。”
安红缨:“我的意思是,你做事是不是太过极端了,昨日上任,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对那些百姓开炮。”
沈川:“那么安千户,如果是你,当时的情景会做什么选择?”
安红缨并非愚钝之人,稍作沉思之后,便明白当时情景似乎真的没有比沈川更好的选择。
“用演说去打动他们,让他们相信我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还是当着百姓的面,许下一些根本无法实现的承诺?”
“又或者跟他们幕后的策划势力握手言和?”
“你觉得这些哪一点可行?”
沈川平静的质问,让安红缨的玉眉蹙的更紧了。
“现场演说,我一张嘴说的过成百上千张嘴么?
何况爱民如子这番话先不说东路军民信不信,就算我自己都不信这屁话。”
“还有许下承诺不兑现,东路军民将会视我等如水火,
就算卫所将士也会对我这位主帅缺乏信任,到时我还如何带兵?”
“最后跟幕后策划妥协意味着从今往后我将要受当地豪绅掣肘,
任何事都得跟他们商议,那我岂不是成为傀儡了?”
“我命军队向百姓开炮,就是要用最小的代价,打破他们能控制我沈川的幻想,
以几十人的伤亡,终结一场成千上万人的动乱,这样的做法是对东路军民最好的交代,
安千户,你我相处也有好几个月了,我沈川什么人你也应该清楚,如果今天这里是在河套的鞑靼部,
死的就不是这几十名被裹挟的百姓了,而且他们并不无辜,开炮前我给过他们机会,
甘愿为幕后策划当死士,我又能怎么样?一旦他们的目的达成了,
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借此来威胁我,到了那时,我又该怎么办?”
安红缨叹了口气:“我想我明白你的处境了,抱歉,刚才是我考虑不周。”
沈川摆摆手:“你能理解就好。”
“但经此这么一闹,东路百姓怕是不会再亲近你啊。”
沈川一听却浑然不在意:“安千户,今天我就告诉你一个道理。”
安红缨脑袋微微一歪,略带好奇地盯着沈川。
“强权是让人敬畏的,从来不是让人喜欢的,民意如何对我而言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对我言听计从,奉我为神明,这就足够了。”
话毕,沈川笑着向兵备府大厅走去。
安红缨思索片刻,对于沈川如此刺耳的话不是完全能接受,但仔细一想却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地方,只能赶紧跟在沈川身后。
……
翌日辰时,公审台上,张邦昌、周观研等十名主犯被押在刑台上,开始公开审理。
苏墨等一干学子被官兵强行带到公审台前听审,就是为了让他们认清眼前这些人的真面目。
沈川坐在审讯台前,看了眼天色,直接说道:“东路经此剧变,皆是眼前这些罪魁祸首所致,
他们一个个都是东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却干出如此不要脸的勾当,甘愿跟鞑靼人为敌。”
“你血口喷人,我冤枉的!”周观研大喊一声,“沈指挥使,你这是栽赃陷害,可有证据!”
沈川冷笑一声:“要证据?那就让这些你的学子看看,闻名东路的儒士周观研,到底是什么货色。”
话音一落,书吏王恭便命人抬着十几口箱器来到公审台上。
周观研一看,顿时面如死灰。
王恭将第一口箱子打开,内中全是一些来自关外的东珠。
第二口箱子,是一堆来自塞外的狼牙和兽骨。
第三口箱子,是十几件草原贵族所用的金器。
还有些箱子内也都是金银玉器等物,可以说应有尽有。
这下,轮到苏墨等学子傻眼了。
印象中,周儒士生活清贫安宁,常把“视金钱如粪土”的名言挂在嘴边,更是看不起那些浑身铜臭的奸商和小吏。
可这些箱子里价值连城的东西,又该怎么解释?
“周观研,说说看吧,这些东西哪来的?你一名儒士,每月地方官署供给也就二两白银,
可这里随便一箱东西,都是你几十年都赚不回来的,能不能回答下他们的来历?”
“哦,对了,这里还有一份你准备献给建奴奴酋的自荐书,要不要给大家念一念?”
一听后话,周观研大感震惊,瞳孔中写满绝望和恐惧。
他刚想喊“不要”。
王恭却大声朗诵起来。
“大金国英明汗陛下尊前:
臣宣府东路儒士周观研,谨以赤诚之心,顿首再拜,冒死上陈,
臣本大汉子民,自幼习圣贤之书,然观当今天下,朝廷昏聩,阉党横行,忠良遭戮,民不聊生,
大汉气数已尽,天命所归,必在英主。
汗王神武天纵,统率雄师,威震辽东,臣虽僻处关内,久闻盛德,心向往之,
今大汉边备废弛,将帅离心,宣府、大同诸镇,虚有其表,内无粮饷,外无战心。
若汗王挥师南下,破关而入,必如摧枯拉朽,天下可定,
臣虽一介书生,愿效犬马之劳,为汗王前驱,
若蒙不弃,臣可暗中联络志士,探察军情,待王师至日,愿为内应,共襄大业。
臣深知此举背主,然天命人心,不可违逆,
愿汗王明察臣心,他日功成,但求效命麾下,以尽绵薄。
密函难久持,伏乞速断。
臣,周观研再拜顿首。”
王恭最后一字念完,瞬间人群开始躁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