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三十分，A股正式开盘。
“龙城路桥”的涨停板封单又暴增了数万手，庞大的买盘让这个涨停板牢不可破。
林清风的账户总资产，准时跳到了三万七千一百三十块。
他看着那个数字，眼前浮现的却是医院里苏父蜡黄的脸，和那张需要填上二十万的缴费单。
他握住了鼠标。
光标在交易软件的界面上，移动到了“卖出”那一栏。
他盯着“龙城路桥”后面那个鲜红的“10.00%”，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按下。
卖掉它，就等于卖掉了确定性，卖掉了安全感，卖掉了账面上每天稳定增长的数字。
“不敢？”
李大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敢就别动，没人逼你。守着你的龙头，一天四千，十天差不多八万多。慢慢凑，总能凑齐的。”
“只不过，病床上的人，等不等得及，我就不知道了。”
林清风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闭上眼，食指重重地按下了鼠标左键。
“确认卖出”。
委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在全市场都在抢筹的时候，他把“龙城路桥”在涨停板上全部清空。
资金可用。
他没有停顿，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天山水泥”的代码，切换到买入界面。
价格，数量，全部。
“确认买入”。
所有资金，全部变成了“天山水泥”的持仓。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手心里全是汗。
他把自己的命，苏小琳的希望，还有病床上那个男人的后半生，全部押在了刚刚买入的持仓上。
…….
整个上午，林清风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电脑被分成了左右两个区域。
左边是“龙城路桥”，红色的涨停价，下面是天文数字般的封单。
右边是“天山水泥”，一条贴着昨日收盘价的横线，偶尔跳出一两个绿色的数字，显示着-0.1%或者-0.2%的微小跌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只有李大爷盘核桃的“咯吱”声。
“大爷，”林清风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一个钟头了，‘天山水泥’的成交额才三百万，换手率千分之一。‘龙城路桥’的封单又多了二十万手。”
“嗯。”
李大爷眼皮都没抬一下。
“如果我们没卖，明天账户里的浮盈是三千七百块。现在，账户是绿的，亏一百二十块。”
林清风把数字报出来，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一进一出，差了将近四千块。”
李大爷手里的核桃停了一下，他睁开眼，看向林清风：
“所以呢？”
“四千块，是小琳一个多月的工资。”林清风的呼吸加重，“我用一个操作，把它扔了。换回来的，是一个连动都不动的东西。”
“怎么？后悔了？你昨天跟我说，你要二十万，越快越好。”李大爷的语气很平淡，“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是一条安稳的路？”
“没有。”
“那你现在跟我算这四千块的账，是什么意思？”
林清风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只是焦躁，胸口堵得慌，那张二十万的缴费单就在他脑子里悬着，每分每秒都在增加重量。
“我……我只是觉得，这个逻辑市场不认可。”
林清风攥紧了手。
“水泥板块根本没有资金关注，所有钱都还在‘龙城路桥’这些龙头里面。我们是不是……判断错了？”
他的手移向鼠标，那个念头再次冒出来。
“你想换回去？”李大爷的声音传来。
林清风的动作停住。
“我问你，你想不想换回去？”李大爷又问了一遍。
“想！”
林清风几乎是吼出来的。
“抱着一块明知道会涨的肉不吃，去啃一块硬石头，谁不想换？”
“好，你换。”
李大爷往藤椅里一靠，闭上了眼睛。
“账户是你的，钱也是你的。你想怎么操作，没人拦着你。”
“我只是好奇，你昨天跟我说要短时间凑钱，就是这么想的？”
“靠着追涨杀跌，靠着一天四千块的稳定盈利，去凑那二十万？”
林清风没说话，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李大爷继续说，“你爸的手术，等得起吗？”
听完这句话，林清风背脊发凉，整个人都清醒了。
等得起吗？
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不然……
他慢慢松开了握着鼠标的手，脱力地靠回椅背上，眼睛死死盯着“天山水泥”那条丑陋的横线。
“大爷，我错了。”他低声说。
“你没错，你只是慌了。”
李大爷手里的核桃又开始转动。
“慌的时候，人会怀疑一切。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怀疑你的选择，而是去验证你的选择。”
“你再看看盘口，看看除了股价不动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林清风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再去看左边那片刺眼的红色，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向了“天山水泥”的交易明细和五档盘口。
成交记录里，几十手、一百手的卖单零零散散地出现，但股价并没有因此持续下跌。
他把视线移到买盘。
十分钟，二十分钟……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林清风瞳孔收缩。
“大爷，”他的声音透出不确定，“盘口不对劲。”
“哦？”
“你看，股价每次跌到9.72元，买四或者买五的位置，就会悄悄挂出来一张几百手的单子。”
“等零散的卖盘把它砸掉一部分，股价到了9.71元，下面又会马上出现新的买单托住。”
“但只要股价一回到9.73元，这些单子就都不见了。”
李大爷没有做声，示意他继续。
“这不是散户的行为。散户没有这么精准的耐心和操作纪律。”
“这是……这是有人在下面用极小的成本，悄悄地接走所有不坚定的筹码。”
“他们在吸筹！”
林清风的声音有了底气。
“他们在悄无声息地建仓，手法隐蔽，每次只吃进一点点，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看出来了？”李大爷终于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等了一上午，总算没白等。茶凉了，自己去倒。”
林清风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他重新坐直身体，不再焦躁，也学着那股神秘资金，保持耐心，静静等待。
下午开盘，一点，一点半，两点。
“天山水泥”的股价依然死死地贴着零轴，小幅波动。
但林清风的决心，已经不再动摇。
两点二十九分。
李大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快了。”
话音刚落，盘面突然变了。
林清风亲眼看着，另一块屏幕上的“龙城路桥”，那巨大的涨停封单开始飞速撤销！
一笔，两笔……
不过几秒钟，原本数亿的封单就去掉了大半。
“涨停要开！”林清风喊道。
紧接着，绿色的、数万手的巨大卖单，一笔接着一笔，从卖一的位置上狠狠砸出！
“龙城路桥”的股价，从涨停的红色，眨眼间被砸到了还剩5%的涨幅，跌势还在继续！
也就在这时！
林清风自己的持仓，“天山水泥”的盘口上，买盘位置毫无征兆地刷新了！
一排整齐的、上万手的红色买单，一下子填满了买一到买五的所有位置！
股价，被巨量买单推着向上猛冲！
那根横了一天的直线，以一个惊人的角度，向上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