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倒计时。
城西数据中心三号机房内，几十名交易员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响，所有视线都汇聚在指挥室最顶层，那个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上。
何洁手中的平板上，加密信息流以毫秒为单位刷新着。
“林先生，李卫国还在给他的操盘手打电话，他想最后确认‘沪市重工’的股价。”
“他打不通陈东的电话，还在犹豫。时间快到了，我们要不要提前对‘宏远地产’动手？”
林清风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他注视着屏幕中央“天华建材”那根笔直的红色涨停线。
倒计时，三十秒。
何洁屏住呼吸，抬手准备对着麦克风下达指令：
“交易b组，准备锁定目标宏远地产，代码6007……”
“等等。”
林清风吐出两个字。
何洁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指挥室里所有交易员的目光，都跟着林清风抬起的一根手指，转向大屏幕。
秒针，与代表归零的“12”重合。
时间到。
就在那一刻，“天华建材”的盘口上，买盘最顶端的一笔五千万的挂单，被直接撤销。
指挥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交易组长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发紧：
“撤了！是李卫国的单子！五千万的买盘撤了！”
下一瞬，这笔刚刚撤离的资金，调转方向，出现在卖盘队列的最上方，一笔五千万的砸盘单赫然挂出。
红色的买盘缺了一角，绿色的卖盘多了一笔大单。
交易组长再也控制不住，从座位上站起，音调因为激动而扭曲：
“他反水了！他真的反手砸了陈东的盘！”
这五千万的倒戈，让陈东用三个亿现金构筑的涨停封单出现了一道缺口。
恐慌通过网络，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何洁手里的平板信息开始密集刷新，她念出来的声音都在发颤：
“林先生！名单第四位，泰丰实业的董事长，他的电话已经打爆了我们的公开线路，他在吼，他请求通话！”
“他没资格。”
林清风的声音很平淡。
“第五位的嘉禾集团！他们的单子撤了！已经开始在市场上不计成本地抛售‘天华建材’！”
“第六个、第七个……都在跑！林先生，他们都在割肉！所有人都在踩踏出逃！”
林清风的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他看着屏幕上那道由背叛、恐慌和贪婪共同造成的缺口，拿起内部通讯话筒。
“情报组。”
“在。”
一个冷静的女声从扩音器里传出。
“把‘沪市重工’的跌停分时图，还有李卫国反手做空的那一笔五千万的成交单截图，马上发给名单上剩下所有的人。”
“明白，需要附带什么信息吗？”女声问。
林清风停顿了一下，不带感情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再附送一句话。”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现在，该他们选了。”
……
雍福会。
陈东手里的电话，终于安静了。
不是他解决了问题，而是他那些“盟友”，已经没有时间再向他求援。
他们找到了新的活路——逃命，然后从他的败局中再捞取好处。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灰败的脸上。
屏幕上，是他半小时前还引以为傲的“天华建材”。
那根代表涨停的红线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绿色的K线，从屏幕顶端，快速下跌，摧毁沿途的一切买盘。
他投入的三个亿现金，正在被无数来自“友军”的卖单不断消耗，封单上出现了一个个缺口。
撤单！
砸盘！
割肉！
屏幕上每一笔成交的绿色数字背后，都是他曾经称兄道弟的伙伴。
他们正争先恐后地抛售，生怕卖得晚了，自己也要跟着被套牢。
王振华，第一个被清算出局。
李卫国，第一个临阵倒戈。
剩下的人，争相出逃。
他用二十年时间在沪市建立起的人脉和利益联盟，不到半小时，就彻底崩塌。
他输了。
输得彻底。
他甚至没有跟真正的对手交锋，就被自己人，一笔一笔，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陈东无力地向后靠在丝绒椅背上，浑身再也使不出力气。
那张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脸，如今只剩下松弛的皮肤，和空洞的眼神。
……
城西数据中心。
“林先生，‘天华建材’涨停板被完全击穿！”
“陈东的盟友已经全部清仓离场，市场跟风盘已经形成，正在发生踩踏式出逃！”
“股价已经下跌超过百分之五！”
何洁报告时，语调都轻松了不少。
她的话音刚落，下方一直被压抑的指挥室里，爆发出短暂而剧烈的欢呼，夹杂着拳头用力砸在桌子上的闷响。
“赢了！这一仗太漂亮了！”有交易员喊道。
“这足以作为经典案例，写进咱们南英资本的教材里！”
然而，站在最高处的林清风，脸上没有喜悦的表情。
他看着屏幕上那根还在加速下跌的绿线，拿起了桌上的内部通讯话筒。
“所有人。”
指挥室里狂热的庆祝声，戛然而止。
“‘手术刀’项目账户，马上调动五个亿资金。”
何洁愣住了，脱口而出：
“林先生？陈东已经完了，他的联盟彻底瓦解，股价正在加速下跌，我们已经没必要再动用这笔资金了。”
林清风的下一句话，让她彻底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指挥室里刚刚响起的欢呼声消失了，转为一片寂静。
“目标，天华建材。”
林清风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响彻整个大厅。
“他用涨停向我宣战，我用跌停让他彻底出局。”
“今天，我亲自来收尾。”
命令下达，下方一片寂静，只有键盘被重新敲响的声音。
五个亿的资金，没有丝毫停顿，通过交易系统进入市场形成巨额卖单，朝着“天华建材”那正在下跌的股价，狠狠压了下去。
屏幕上的绿线，笔直地砸向跌停板。
“嗡……嗡……”
就在这时，林清风口袋里那部老旧的诺基亚，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昏暗的屏幕上，是一条来自苏小琳的短信。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等你回家。：）”
林清风看着那行字，又抬起头，望向大屏幕。
屏幕上，“天华建材”的股价，正好砸在代表-10%的跌停线上，一个巨大的绿色数字被死死封住，再无任何挣扎的可能。
他按下了锁屏键，将那一点人间烟火，连同屏幕上的笑脸一同熄灭。
“清算陈东名下所有关联资产，一个不留。”
指令下达，交易大厅里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