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拉开一半，林清风停住。
daniel站在旁边，手扶车顶，一脸茫然。
“怎么？”
林清风松开门把手，转身看身后那栋灯火通明的大厦。
“不想去抓人了？”
“抓人容易，但这人不好动。”
林清风看了一眼那个还在闪烁的红色定位点。
“直接冲过去，只会打草惊蛇。”
“那个内鬼既然敢在28层设点，说明早就做好了物理隔绝。”
“我们现在去，除了看到几台空荡荡的服务器和几个不知情的替罪羊，什么都得不到。”
“那怎么办？就看着他们在眼皮底下搞鬼？”
daniel急了。
“切断电源，人自然藏不住。”
林清风把西装外套重新搭回手臂，转身走向电梯。
“回办公室。今晚所有人通宵。”
“通知二部、三部、六部，十分钟后，主会议室集合。”
……
十分钟后。
皓月资本大会议室人头攒动。
满屋子烟味混杂着浓重的咖啡香气。
所有人盯着正前方那块巨大的LEd屏幕。
屏幕上没有K线图，只有一条不断跳动的蓝色波浪线。
“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bdI。”
林清风站在屏幕前，手里拿着一根激光笔，红点在波浪线的峰值上点了两下。
“过去的一周，克诺索斯的每一笔做空单，都精准地卡在bdI指数下跌的前一秒。”
“而他们的每一笔平仓，又都卡在指数反弹的前一秒。”
台下一片哗然。
“这不可能！”
霍启忍不住站起来，手里还捏着半个吃剩的三明治。
“bdI是全球航运价格的核心指标，受原油、天气、港口拥堵几百个变量影响，没人算得准下一秒是涨是跌，他们凭什么？”
“凭算力，也凭作弊。”
林清风切换画面。
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代码流，那是“天眼”系统抓取到的克诺索斯交易频次分析。
“他们的算法模型里，嵌入了一个高频触发器。”
林清风语气平稳，只陈述数据。
“他们不预测趋势，只捕捉微小的时间差。”
“现货市场和期货市场之间，存在0.5秒的延迟。”
“克诺索斯利用这个延迟，在现货市场打压价格，然后在期货市场收割暴利。”
“这是在抢劫！”
顾北推推眼镜，满脸不忿。
“金融市场本来就是合法的掠夺场，谁更快谁有理。”
林清风关掉激光笔，扫视在场所有人。
“现在，我们要打断他们的手。”
他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三个名字：淡水河谷、力拓、必和必拓。
“顾北。”
“在！”
顾北猛地起立，带翻了椅子。
“你带二部的人，不管是翻墙、花钱买数据，还是查卫星云图，我要知道这三家矿业巨头未来48小时内，每一艘船的动态。”
“哪艘船延误了，哪个港口堵了，哪里的装卸工在闹情绪，我全都要知道。”
“明白！”
顾北眼里放光，这是他的强项。
“霍启。”
“到。”
霍启擦擦嘴，把三明治扔进垃圾桶。
“带上你的人，去模拟盘。”
“我会让‘天眼’生成一套模拟克诺索斯算法的对手盘。”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跟机器拼手速。”
“我要你们在0.3秒内完成下单、撤单、反向开单的一整套动作。”
霍启瞪大眼：“0.3秒？”
“林顾问，那是人类极限，我们会把键盘敲烂的！”
“那就换键盘。”
林清风语气平淡。
“如果在模拟盘里输给机器，明天开盘，你们就会输掉全部身家。”
“到时候别说键盘，饭碗都保不住。”
“操。”
霍启骂了一句，脸上全是狠劲。
“兄弟们，干活！今晚把手练废了算工伤！”
“daniel。”
“在。”
“联系高翰。我要先锋传媒准备好通稿。”
“一旦我想让你发，必须在一分钟内铺满全球所有的财经媒体。”
“是。”
指令下达，原本混乱的会议室变得井然有序。
这群嗜血的交易员找到了方向，眼里只有猎物，迅速散开行动。
林清风回到办公室，没开灯。
只有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脸上。
他调出那个灰色的K-7账户，看着它不断吞噬着资金，依旧在盘后交易市场里寻找猎物。
“冯·克虏伯。”
林清风手指敲击桌面。
“你的算法很完美。”
“可惜，机器永远不懂人祸。”
……
凌晨三点。
交易大厅里只剩键盘密集的敲击声和偶尔传来的咒骂。
霍启那边换了两拨人。
高强度的对抗让几个年轻交易员手指抽筋，只能用冰袋冷敷。
霍启还在坚持。
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变换的模拟对手。
“快点！再快点！”
霍启咆哮。
“这狗日的算法又变频了！跟上！”
另一边，顾北的团队安静异常。
几十个屏幕上全是卫星地图、港口吞吐量报表和晦涩难懂的葡语、西班牙语新闻。
顾北坐在中间，头发凌乱不堪。
他面前摆着三台电脑，左边是全球洋流图，中间是各大港口的实时靠泊数据，右边是一个正在跑数的python程序。
“不对……”
顾北咬着指甲，眉头紧皱。
“按照目前的运力计算，bdI指数应该在明天开盘后微涨2%。”
“克诺索斯的模型也是基于这个逻辑在建多单。”
“但是这里有个缺口。”
他指着巴西南部的一个坐标点。
图巴朗港。
世界上最大的铁矿石输出港之一。
“数据显示，过去六小时，进港的空船增加了15%，但离港的满载船只……是零。”
顾北呼吸急促。
如果不装货，船只滞留，运力闲置，bdI指数不仅不会涨，反而会暴跌。
为什么不装货？
天气？晴朗。
设备故障？港口官网显示正常。
顾北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切入一个巴西当地卡车司机的社交论坛。
那是他写行研报告时发现的“情报源”，有时候比路透社的消息还快。
论坛里怨声载道。
几百张照片正在刷屏。
照片上，通往港口的必经之路上，横七竖八停满了重型卡车。
工人们举着标语，正在燃烧轮胎。
浓烟滚滚，封锁了整条运输线。
“罢工！”
顾北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林顾问！”
顾北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林清风办公室，因为跑得太急，差点在门口摔一跤。
“找到了！”
顾北把电脑拍在桌上，指着那些照片，声音发抖。
“巴西淡水河谷，图巴朗港，铁路工人突发罢工！”
“就在两个小时前开始的，消息被当地军警封锁了，国际媒体还没报导！”
林清风从屏幕前抬起头，看了一眼照片，又看时间。
凌晨四点一刻。
“确认真实性了吗？”林清风问。
“确认了！”
“我查了港口的实时红外卫星图，铁路线上的热源反应是静止的。”
“这意味着没有任何矿石运进港口。”
“未来72小时，至少有三百万吨铁矿石发不出来。”
顾北咽唾沫。
“这对bdI指数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就对了。”
林清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香港夜色璀璨，维多利亚港海面上，几艘货轮缓缓驶过。
“克诺索斯的算法再精密，也算不到两个小时前，巴西的工人会烧掉轮胎。”
林清风转过身，眼神冷厉。
冯·克虏伯手里的多单，全部基于bdI指数会上涨的数据模型。
那个德国老头贪婪地买入筹码，以为在抄底。
实际上，他已经把自己逼进了死局。
一旦罢工消息公开，bdI指数暴跌，他手里的多单价值会顷刻归零。
仓位太重，他根本跑不掉。
“这就是所谓的‘认知盲区’。”
林清风走回桌边，抓起内线电话。
“霍启，停下所有的模拟训练。”
“啊？林顾问，我刚找到点感觉，这机器也不是无敌的……”
“不用练了，实战开始。”
林清风语气平淡。
“准备好所有账户权限。既然他们喜欢bdI，那我们就送他们归西。”
“顾北，把这份情报整理出来，做成加密文档。”
“发给谁？媒体吗？”
“不。”
林清风否定道。
“媒体一报，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们就没得赚了。我们要先下手。”
他要利用这个时间差，在期货市场上建立巨额空单。
等克诺索斯反应过来，皓月资本已经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还有，daniel。”
“在。”
“给冯·克虏伯发个邮件。内容就一句话：‘南美洲的蝴蝶，飞得有点慢。’”
林清风布置完一切，拿起水杯。
桌角的黑色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
震动频率短促、有力。
不是工作信息，也不是垃圾短信。
林清风放下水杯，拿起手机解锁。
屏幕上没有号码。
只有一个名字：卫然。
那个一直在暗处盯着这场赌局的资本巨擘。
消息很简单，只有一张图片。
一张手绘的bdI指数K线图。
图很简陋，线条粗糙，笔触随意。
但在今天的日期位置，卫然用红色粗笔画了一个巨大的、垂直向下的箭头。
箭头末端，指向一个令人胆寒的低位。
图片下方附了一行字：
【林先生，大盘崩塌的时候，躲没用。你想引发暴跌，但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会赔进去？】
林清风盯着那行字，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卫然也知道了罢工的事。
甚至，知道得比顾北更早。
但这人没做空，也没做多，只是发来警告。
“他在等。”
林清风低声自语。
“他在等我和克诺索斯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出来清场。”
“林顾问，怎么了？”
顾北察觉到林清风脸色不对。
“没事。”
林清风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屏幕熄灭。
“准备干活。哪怕市场崩盘，我们也要做那个收割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