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沪市难得有个大晴天。
“蓝天海岸”售楼中心门口，一辆出租车停下，林清风和苏小琳走了下来。
苏小琳仰头看着那栋气派的玻璃幕墙建筑，双眼都在发亮。
“清风，就是这里！”
“我昨晚查了，他们宣传的小户型，四十平，首付只要二十万出头！”
“你昨晚不是说赚了五十万吗？”
“够了！绰绰有余！”
她激动地晃着林清风的胳膊，声音雀跃。
从昨晚到现在，她就一直处在这种兴奋中，甚至连早餐吃的是包子还是油条都没记住。
她昨晚睡前还在叽叽喳喳地规划：
“……阳台一定要朝南，这样可以晒被子，我再买两个花盆种点小葱。”
“厨房小一点没关系，能放下冰箱就行。”
“对了，墙纸我看到一个淡黄色的，特别温馨……”
林清风看着她被晒得微红的脸颊，没有说话。
就在来的路上，他的那部老旧诺基亚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一条银行短信。
【大夏银行：您尾号7788的账户于10月15日09:12入账人民币10,000,000.00元，摘要：项目预付款【南英】。】
赵一凝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快。
他告诉苏小琳的五十万，是他自己账户里的盈利。
而这笔刚刚到账的一千万，是那个庞大清算计划的启动资金，是女王给出的诚意。
他面色如常地将手机揣回兜里，这个数字，还不能出现在苏小琳的世界里。
两人并肩走进富丽堂皇的售楼大厅，一股混杂着咖啡和高级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精致的沙盘模型旁围着不少衣着光鲜的客户。
门口的迎宾公式化地喊了一句“欢迎光临”，便不再看他们。
林清风和苏小琳的穿着，在这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是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另一个是条洗过很多次的连衣裙。
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穿着职业套裙的女销售本来正要迎上来，但在看清他们的一身行头后，脚步一顿，脸上的职业笑容迅速收敛，转身热情地走向了一对刚从宝马车上下来的中年夫妇。
“王哥，李姐，你们来啦！”
“我给您留的那套观景最好的8号楼，就等您过来定呢！”
大厅里七八个销售，各自忙碌，竟没有一个人过来接待他们。
苏小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有些局促地拉了拉林清风的衣角，声音低了下来：
“要不……我们自己先看看？”
她早上的那股兴奋劲，一下子就泄了大半。
林清风没应声，带着她走到了巨大的沙盘模型前。
就在这时，一个听起来懒洋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看房啊？”
一个胸牌上写着“王娟”的年轻女销售，正抱着手臂倚在旁边的柱子上，上下打量着他们。
她是被经理用眼神示意过来一下，才不情不愿地挪动了脚步。
“嗯！我们想了解一下，就是宣传单上说的那个特价小户型。”
苏小琳急切地开口。
王娟嘴角轻撇，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敷衍：
“哦，那个啊，早卖完了。”
“开盘前十分钟就没了，你们消息太不灵通了。”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再说了，我们这儿是高端改善盘，现在在售的最小都是九十平的两居，单价两万。”
“算下来总价一百八十万，首付三成，就得五十四万。”
她特意把“五十四万”这几个字咬得又重又慢。
苏小琳的脸一下就白了。
五十四万。
这个数字让她手脚冰凉。
她以为的“绰绰有余”，原来连个门槛都摸不到。
“那……那没有再小一点的了吗？”
“或者……便宜点的楼层……”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语气近乎央求。
“没有了！”
王娟直接打断她，脸上的耐心彻底消失了。
“都说了是改善盘，没有刚需小户型。”
“我们这儿最便宜的首付也得这个数。”
她看了一眼苏小琳涨得通红的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样吧，我给你们个建议，要是预算实在不够呢，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出门右转，马路对面有几家中介，让他们带你们去看看周边的二手老破小，那个总价低。”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驱赶。
周围几个空闲的销售听到这边的对话，都投来看热闹的目光，窃窃私语，还有人发出轻笑。
苏小琳的身体开始发抖，在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下，她窘迫地低下头，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她用力拽着林清风的胳膊，指甲都嵌进了他的肉里，声音带着哭腔。
“清风，我们走吧……太贵了，我们买不起……我们走吧。”
林清风终于有了动作。
他轻轻拍了拍苏小琳的手，示意她安心。
他没有理会那个叫王娟的销售，也没有看周围那些看客。
他的视线，越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普通楼栋模型，落在了沙盘最中央，那栋独占最佳位置、楼层最高、还带着一个巨大露台的楼王单位上。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隔空指向那个模型。
“这个，介绍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周围的议论声停了。
王娟愣住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夸张地笑出了声。
“先生，你没搞错吧？”
“你指哪儿呢？”
她的语气充满了极致的嘲弄。
“那是我们小区的楼王，顶层复式，两百平，送一百平的空中花园。”
“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她抱着手臂，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林清风。
“我跟你说个总价，你站稳了，别吓着。”
“七百万。”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数字，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等着看林清风尴尬地收回手，然后灰溜溜地滚出这里的狼狈样子。
苏小琳已经快急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以为林清风是为了给她找回面子才这么做的，这让她更加难堪。
“清风，别问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买了……”
林清风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他迎着王娟那副鄙夷的嘴脸，也迎着全场投来的目光，语气平静。
“全款有优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