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杰粗重的喘息声在交易大厅里回荡。
他看着满地狼藉，那里有他二十年资历的证明，现在都成了碎片。
他没再看任何人，弯腰从角落拖出空纸箱，机械地把摔碎的私人物品一件件捡进去。
交易二部经理何龙的表情僵住，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看不懂林清风。
四部门口，主管梁筝抱着手臂，目光锐利地锁定着林清风。
她身旁的五部主管赵博文扶着金丝眼镜，皱眉看着这一切。
“他这是在杀鸡儆猴。”
梁筝低声对赵博文说。
赵博文冷静地回应：“手段太粗糙，只会树敌。真正的管理靠的是制度，不是威吓。”
“看来我们这位新顾问，喜欢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梁筝的语气里带着审视。
只有六部的门紧闭着，里面的人毫无反应。
daniel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清风没管金世杰，转向他下达指令。
“daniel哥，叫两个兄弟过来。”
“林顾问，要做什么？”
“把这张空桌子抬出去，处理掉。”
林清风指着那张黄花梨木桌，语气平淡。
“三部，不再需要这张桌子。”
daniel的表情变了，这是要彻底抹掉金世杰的痕迹。
他不敢多问，点头招来两个交易一部的年轻人。
在众人注视下，金世杰抱着纸箱，身形佝偻地走向电梯间。
他的背影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接着，那张代表资历的办公桌被两个年轻交易员抬走，留下一块空地。
林清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空地出现，他才对辉仔说：“通知三、四、五、六部主管，十分钟后，三号会议室开会。”
辉仔看到林清风不容置疑的态度，用力点头跑去执行。
何龙将冷掉的咖啡喝完，转身回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
十分钟后，三号会议室。
室内一片安静。
四部主管梁筝坐在首位，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敲击。
五部主管赵博文在她对面，用钢笔在纸上演算。
最远的位置上，六部主管霍启戴着耳机，身体随着节拍晃动，对周围的紧张气氛置若罔闻。
门被推开，林清风走到主位，将平板电脑连接到投影仪。
幕布上出现四支股票的代码和股价：
宝德科技集团，股价0.032港元。
中国智能健康，股价0.011港元。
hmVod视频，股价0.058港元。
高山企业，股价0.071港元。
全是股价低于一角的“仙股”，K线图几乎是直线，成交量极低。
“这四只股票，是接下来一个月，你们四个部门唯一可以交易的标的。”
林清风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梁筝敲键盘的手停下，赵博文的笔尖顿住，霍启也摘下一边耳机。
“什么意思？”梁筝开口问道。
“从明天开始，各部门启用模拟盘，初始资金一亿。”
林清风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继续说。
“一个月后考核，标准是收益率。”
“收益率为负的部门，主管辞职，部门解散，成员重新甄选。”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然后炸开了锅。
“我反对！”
梁筝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
“林顾问，恕我直言，这非常荒谬！”
“我们是专业交易员，不是来玩赌博游戏的。”
“交易这种没有流动性、没有基本面的仙股，是对我们专业能力的侮辱，也是在浪费公司的时间和资源。”
赵博文推了推眼镜，附和道：“从量化分析的角度，这些标的已经失去技术指标的有效性。用它们来考核交易能力，在方法论上是错误的，得不出有价值的结论。”
梁筝得到支持，直接对林清风发难：“我代表交易四部，拒绝参与这种游戏。赵经理，你呢？”
“五部也一样。”
赵博文点头。
“我们不会在这种垃圾股上浪费时间。”
两人的联合阵线形成。
角落里的霍启摘下另一只耳机，耸耸肩。
“我无所谓。”
“反正我们六部跟解散也差不多，早死晚死都是死。”
林清风看着他们，平静地问：
“说完了？”
梁筝一愣。
“说完了，就散会。”
林清风关闭投影，拔掉连接线，转身走向门口，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
梁筝和赵博文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错愕和愤怒。
“他就这么走了？”
梁筝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赵博文压下怒火，扶了扶眼镜。
“他没有办法反驳我们的专业意见，只能用这种方式结束会议。”
“我会向秦小姐提交一份正式的报告，陈述这次考核的不合理性。”
林清风回到办公室，锁上门。
他将纯黑色的卡片插入读卡器，屏幕上出现一个由无数光点和数据线构成的网络界面，正是“深渊”系统。
他在搜索栏输入了第一个名字：
【梁筝】
屏幕中央，代表梁筝的光点放大，一条线指向媒体圈。
【关联人：马国良。职业：《中环风云》周刊主编。】
【关系描述：深度合作。梁筝多次通过马国良，向市场释放有利于其交易的“独家消息”。】
【利益交换记录：半年前，梁筝动用家族关系为马国良平事，马国良欠其一个人情。】
林清风的手指在“马国良”的名字上点了下去。
他输入第二个名字：
【赵博文】
赵博文的个人模型弹出，其中一个信息节点被红框高亮标注。
【核心行为模式：模型崇拜。】
【详细描述：赵博文迷信自己设计的量化交易模型‘神谕一号’。该模型对‘小市值’、‘长期横盘’、‘短期成交量异动’三个因子有极高权重。当因子满足阈值，模型会发出强买入信号。其九成以上的交易决策强依赖此模型。】
林清风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拿起加密手机，打开代号“摆渡人”的通讯软件。
第一条指令发出：
【目标：《中环风云》主编马国良。任务：下一期周刊，以匿名信源方式，发布‘宝德科技集团’将被内地新能源巨头借壳重组的消息。要求：模棱两可，但暗示细节确凿。】
第二条指令发出：
【目标：赵博文。任务：构建‘中国智能健康’的虚假交易数据包，模拟连续三日成交量阶梯式温和放大。确保数据特征契合‘小市值、长期横盘、短期成交量异动’。以‘内部资料泄露’名义，发送至其私人邮箱。】
做完这一切，林清风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
他的视线回到自己桌面的屏幕上，那四支仙股的代码正在安静地闪烁。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daniel探进头来，神色紧张。
“林顾问，梁筝和赵博文刚刚联名向秦小姐提交了报告，说这次考核荒谬至极，要求立即中止。”
林清风没有回头，只是指了指屏幕上的两个代码。
“一个给擅长舆论的梁筝，一个给迷信模型的赵博文。”
他转过椅子，看着一脸忧虑的daniel。
“你觉得这是考核？”
林清风拿起桌上的笔，在“宝德科技集团”和“中国智能健康”两个名字上各画了一个圈。
“不，这不是考核。”
“这是我为他们准备的两个不同的陷阱。”
“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就是我用来终结他们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