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基因的股价获得了强大的上涨动力。
K线图上那根笔直的红色竖线，在三百万美金买单的推动下，强行向上拉升。
28.05美金。
28.50美金。
29.10美金！
价格的跳动在屏幕上留下一串串残影。
成交量急剧放大，原本沉寂的散户买盘也活跃起来，疯狂涌入。
本·柯林斯站在林清风身后，眼睁睁看着账户的浮动盈利从零跳到六位数，并且还在以每秒数万美金的速度飙升。
他屏住呼吸，脑子一片空白。
“疯了……全疯了……”他嘴里念叨着。
他引以为傲的阿尔法模型在这样的盘面面前，所有的估值和概率计算都失去了意义。
这根本不是交易。
林清风没看账户盈利，盯着期权链的数据。
执行价35美金的看涨期权价格正在暴涨。
那些被卡特·安德森卖出的合约价格飙升，让他承受着巨额浮亏。
“他开始对冲了。”林清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正常。
屏幕的另一端，秃鹫资本的交易室警报声此起彼伏。
“老板！我们的delta值偏离阈值超过300%！风控系统正在强制平仓！”
“GhG股价突破29美金！30美金的期权已经进入价内！必须买入正股对冲风险！”
卡特·安德森站在落地窗前，脸色阴沉地盯着屏幕上那根刺眼的红线。
他预想过散户的反扑。但他没料到，对方的攻击如此精准、如此迅猛，命中了他人为制造的防御缺口。
“是那个Leo Lin？”他问身后的助理。
“完全追踪不到资金来源！是凭空冒出来的！”助理的声音发慌。
卡特·安德森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倒了一杯。
他输了第一回合，输给了他最瞧不起的对手。
但他依旧是秃鹫资本的卡特。
“加大空头仓位。”他把酒一饮而尽，“把股价压回28美金以下，我倒要看看，他那三百万能撑多久。”
下午四点，收盘钟声响起。
光环基因的股价最终停在了29.88美金。
距离30美金的关口，仅差0.12美金。
象限基金的办公室里，本·柯林斯看着账户里超过一百五十万美金的浮动盈利，感觉恍惚而不真实。
不到两个小时，两百万的本金翻了近一倍。
“我们……赢了？”他问林清风。
“这只是开始。”
林清风关掉交易软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把那件旧外套穿上。
盘面上的交锋告一段落，他需要回到现实，扮演好Leo Lin这个角色。
“明天开盘前我再过来。”他对本·柯林斯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
大雪依旧没有停。
林清风回到麻省理工，去了海登图书馆。
他需要利用闭馆前的时间继续完成他的情报搜集工作，为下一步接触光环基因的创始人做准备。
他用实习生权限登录后台，一边整理着数据，一边在脑中复盘今天的战局。
卡特的最后反扑，意味着明天将会是一场更惨烈的厮杀。
他需要更多的筹码。
时间流逝，闭馆的广播响了起来。
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喧闹的图书馆变得安静。
林清风保存好文件正准备关机，动作却停住了。
不远处的公共电脑区，还有一盏台灯亮着。
灯下一个瘦削的身影趴在桌子上，肩膀在轻微地起伏。
苏小琳。
林清风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没有离开，而是侧身躲进一排高大的书架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为什么还没走？
苏小琳慢慢抬起头，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她面前的屏幕上是麻省总医院的官方网站，页面停在一个关于“cAR-t细胞疗法临床试验”的在线申请入口。
表格是全英文的，充满了各种复杂的医学和法律术语。
林清风看见她对着一个单词，用手机查了半天的在线词典。
看见她因为不确定某个选项反复删改，眉头紧锁。
看见她仔细填完一整页，点“下一页”时，屏幕弹出网络错误提示。
页面刷新后，刚才填写的所有内容都消失了。
她愣住了。
然后，她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无声的哭泣，在空旷的图书馆里，比任何呐喊都更让人揪心。
林清风靠在书架上，胸口压着块巨石，喘不过气。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管理员的权限，让他能看到图书馆每一台电脑的后台状态。
他找到了苏小琳正在使用的那台电脑的Id。
网络优先级：普通。
页面缓存：关闭。
他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将她的网络优先级调到最高级别，并且远程开启了强制页面缓存。
做完这一切，他又退回书架的阴影里。
苏小琳又一次抬起头，像是认命一般，准备从头再来。
她点了浏览器的后退按钮。
奇迹发生了。
刚才填满信息的页面，完整地恢复了。
茫然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难以置信的惊喜所取代。
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只有灯光静静洒落。
她打量着四周，一个带着泪痕的、疲惫而庆幸的笑容，终于在她脸上漾开。
那个笑容，让林清风的胸口又是一阵发闷。
他看着她重新打起精神，把剩下的表格全部填完，最后按下了“提交”按钮。
屏幕上跳出一个“申请已收到”的确认信息。
苏小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她休息了几分钟，才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把一叠文件塞进一个旧的文件夹里。
她站起身。
因为坐得太久，身体有些僵硬，脚下踉跄了一下。
哗啦——
怀里的文件夹掉在地上，里面的纸张散落一地。
林清风本能地从书架后冲了出去。
他顾不上隐藏，两步上前，蹲下身。
“别动。”他用纯正的美式英语低声开口，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很粗。
他伸出手，快速地帮她捡拾地上的文件。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碰到了一起。
苏小琳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Sorry……”她慌乱地道歉，抬起头。
四目相对。
林清风的呼吸停顿了半秒，但他没有躲闪。
此时的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
脸上是半个月没刮的胡茬，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身上是廉价且沾着灰尘的工装羽绒服。
而在苏小琳的记忆里，林清风永远是那个穿着定制衬衫、身上带着清爽古龙水味、眼神自信飞扬的股神。
眼前这个，只是麻省理工里随处可见的、为了生计打工的落魄亚裔留学生。
昏暗的灯光，加上极度的疲惫，让她眼中只有陌生人的感激和歉意。
没有半分“相识”的神色。
“谢谢你。”她改用中文说道，声音虚弱：“我自己来就好。”
林清风没有说话。
他垂下头，视线落在了手里正捡起的一张纸上。
那不是临床试验的资料。
那是一张来自“美国银行”的信函。
信上写着：“尊敬的苏女士，由于您无法提供稳定的收入证明及足额的抵押资产，您所申请的四十万美金个人医疗贷款，我们遗憾地通知您，已被拒绝。”
林清风拿着那张纸，感觉它从未如此沉重。
“谢谢你。”苏小琳从他手里接过那叠文件，连同那封拒信一起，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没有再看他的脸，只是低声又道了一次谢，然后转身，一步步挪出了图书馆。
林清风蹲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风雪里。
三百万美金的突袭。
一百五十万美金的盈利。
华尔街的惊叹。
卡特的震怒。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封“四十万美金贷款被拒”的信函面前，变得荒谬，可笑。
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