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湿气重得能拧出水来。
林清风脱下那件吸饱了雨水的黑色卫衣,挂在椅背上。
水滴顺着衣角滑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深色的水渍。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皮肤在阴冷的空气里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但他没有任何感觉。
他坐回电脑前。
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照亮了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刚才在便利店门口的那一幕——苏小琳跪在地上擦拭污渍,那个醉汉嚣张的嘴脸——并没有被他遗忘,而是被他小心地切片、冷冻,储存在大脑最深处的某个区域。
那是他的燃料。
“嗡。”
桌上的手机震动,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本·柯林斯发来了一份加密文件,文件名是一串乱码。
林清风点开。
【紧急情报:秃鹫资本流动性枯竭。卡特·安德森正在寻求外部输血。他计划将手里的一批优质蓝筹股打包,以折价15%的方式,出售给‘银盾资本’。】
【交易规模:3.5亿美金。】
【签约时间:明天上午9点。】
【备注:这是他的救命钱。如果这笔钱不到账,他没钱支付光环基因轧空造成的保证金缺口,还要面临投资人的赎回潮。】
林清风盯着“3.5亿”这个数字。
对于现在的卡特来说,这不仅仅是钱,是活下去的希望。
林清风拿起一旁早已冷透的半瓶矿泉水,灌了一口。
水流过喉咙,带走了一丝燥热。
“本。”
林清风在键盘上敲字,指尖敲击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查一下银盾资本的cEo,戴维斯·肖。”
不到两分钟,一份详细的个人侧写传了过来。
戴维斯·肖,55岁,华尔街的老派金融家。
与激进的卡特不同,戴维斯的投资风格以稳健着称,极度厌恶风险,有着严重的“道德洁癖”。
他最着名的一句话是:“我宁愿少赚一亿,也不愿碰一分脏钱,或者和一个蠢货做交易。”
蠢货。
林清风的视线停留在这是个词上。
他找到了切入点。
“我们要阻止这笔交易吗?”本发来消息,“如果卡特拿到这笔钱,他就能缓过气来。”
“不仅仅是阻止。”
林清风的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
屏幕上的光标在闪烁。
“我要让卡特在这个圈子里社会性死亡。”
“戴维斯·肖最讨厌蠢货。”
“一个在市场上被无名小卒戏耍、甚至连亏损的钱都被对手拿去做慈善的人,在戴维斯眼里,就是最大的风险源。”
林清风打开了一个新的邮件窗口。
他不需要编写复杂的病毒代码,也不需要入侵任何服务器。
有时候,最致命的武器,往往是最朴素的真相。
收件人:戴维斯·肖的私人加密邮箱。
发件人:匿名(经过三重跳板)。
主题:关于您即将购买的“有毒资产包”的一点友情提示。
正文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两行字。
“尊敬的肖先生:”
“听说您打算购买秃鹫资本的资产包。作为一个崇尚理性的投资者,您或许应该看看,您的交易对手在过去48小时里,是如何被一个幽灵彻底击溃的。”
附件一:一份pdF文件。
内容是过去两天光环基因的K线图,以及秃鹫资本几个主要做空席位的资金流向分析。
红色的箭头清晰地标注出,卡特是如何一步步掉进陷阱,然后在低位疯狂割肉的。
附件二:一张图片。
那是李维在直播中展示的那张转账凭证的截图。
虽然模糊,但“620,000 USd”的金额和“Leo Lin”的签名依稀可见。
在这张图片下面,林清风加了一句备注:
“这62万美金,是卡特先生贡献的。”
“他不仅输了钱,还输了脑子。”
“一个连自己的口袋都捂不住的人,您确定他卖给您的资产包里,没有埋着雷吗?”
林清风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
他看了一眼窗外。
雨还在下,漆黑一片。
只要按下这个键,卡特·安德森就会从悬崖边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但他没有犹豫。
“啪。”
回车键按下。
邮件化作数据流,穿过海底光缆,穿过层层防火墙,飞向曼哈顿上东区的一座豪宅。
……
纽约,上东区。
戴维斯·肖穿着丝绸睡衣,坐在书房的真皮沙发上。
他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正准备休息。
作为一个作息严苛的人,他很少在晚上十点后处理工作。
但ipad的特殊提示音响了。
那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私人邮箱。
他皱了皱眉,放下牛奶,拿起平板。
两分钟后。
“啪!”
平板被重重地扣在红木书桌上。
戴维斯·肖的脸色铁青。
他不是在生气有人发匿名邮件,而是在生气自己差点成了华尔街的笑柄。
那个附件里的数据太详实了,详实到甚至能推算出秃鹫资本现在的现金流已经枯竭。
而那张捐款单的截图,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该死的卡特。”
戴维斯骂了一句。
他拿起桌上的保密电话,拨通了首席风控官的号码。
“老板?这么晚了有什么……”
“取消明天早上和秃鹫资本的签约仪式。”
戴维斯的声音冰冷。
“什么?但是合同已经……”
“我说取消!立刻!马上!”
戴维斯咆哮道。
“另外,通知法务部和审计团队,我们要对秃鹫资本进行全面的穿透式尽职调查。”
“我怀疑他们的资产负债表在造假!”
“还有,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银盾资本不会接那个蠢货的烂摊子!”
……
秃鹫资本总部。
卡特·安德森坐在办公室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眼里的红血丝密布。
桌上放着还没签的合同副本。
只要明天签了字,3.5亿美金到账,他就能活过来。
他就能把这次失败掩盖过去,重新组织反击。
“铃铃铃——”
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
那是直通重要合作伙伴的专线。
卡特停住脚步,整理了一下领带,即使对方看不见。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信。
“你好,我是卡特。”
电话那头是银盾资本的法律总顾问,声音公事公办,不带一丝感情。
“安德森先生,我代表银盾资本通知您,原定于明早的资产包收购签约,无限期推迟。”
卡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什么?为什么?我们在价格上已经达成了……”
“因为风险。”
对方打断了他。
“我们收到了一些……很有趣的资料。”
“关于光环基因,关于那笔62万美金的慈善捐款。”
卡特的手猛地攥紧了话筒,指关节泛白。
“那是谣言!是恶意攻击!”
“是不是谣言,我们的审计团队会查清楚。”
“在调查结束前,银盾资本不会向贵方支付一美分。”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卡特拿着听筒,僵在半空中。
完了。
资金链断了。
明天一早,消息就会传遍华尔街。
银行会来抽贷,券商会来强平,投资人会挤破大门要求赎回。
秃鹫资本这艘大船,已经无法挽救了。
“啊!!!”
卡特猛地把沉重的话筒砸向对面的液晶电视屏幕。
巨大的撞击声中,屏幕碎裂,火花四溅。
但他心里的怒火根本无法宣泄。
又是他。
又是那个“Leo Lin”。
他就像一个幽灵,无处不在。
他不需要露面,不需要动用资本,只用一封邮件,一张截图,就切断了自己的生路。
这不是商业竞争。
这是凌迟。
对方在切他的肉,放他的血,还要站在一边嘲笑他的无能。
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助理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卡特喘着粗气,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盯着那份作废的合同。
既然文明的游戏规则你不遵守。
既然你要把我往死里逼。
那就别怪我掀桌子。
“那个捐款账户,”卡特抬起头,声音嘶哑,眼神凶狠,“麻省总医院的信托账户。查到了吗?”
助理战战兢兢地回答:“查……查到了。”
“但是医院对捐赠者信息保密非常严格,我们正规途径拿不到……”
“谁让你走正规途径了?”
卡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扔在桌上。
名片是黑色的,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名字。
“打这个电话。告诉‘清道夫’。”
“我要那个捐款人的名字、地址、长相。”
“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花多少钱。”
“哪怕是把医院的档案室烧了,也要把那张纸给我找出来!”
助理看着那张名片,脸色发白。
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越界,代表着暴力,甚至代表着血。
“老板,这……这是违法的。如果被发现……”
卡特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地砸在助理脚边。
“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还怕什么违法?!”
“去办!现在!马上!”
……
波士顿,阁楼。
雨越下越大。
屋顶的漏水声变得急促起来,“滴答滴答”地敲击着红色的塑料桶。
林清风看着屏幕。
本·柯林斯发来了一个新的消息:【戴维斯·肖刚刚在推特上发了一条动态:‘要在金融圈活得久,就要远离那些连自己底裤都输掉的赌徒。’】
【成了。】
本的信息里透着兴奋,【卡特的融资黄了。现在华尔街都在看他的笑话。】
林清风没有回复。
他关掉了聊天窗口。
他知道,对于卡特这种人,羞辱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而当一个高高在上的掠食者被逼到绝境时,他会不择手段。
林清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折叠刀。
刀刃很锋利,在台灯下反射着冷光。
他用拇指轻轻刮过刀刃,感受着那股锐利。
卡特肯定会查那笔捐款。
那是唯一的线索。
而医院的防火墙防得住黑客,却防不住撬棍和收买。
林清风站起身,走到窗前。
他看着雨幕中模糊的街道。
“来吧。”
他轻声说道。
“我就在这里等你。”
只要你敢伸出爪子。
我就把你连爪子带胳膊,一起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