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清道夫”总部。
那张从图书馆发回的照片,被投射在指挥中心的巨幕上。
照片里的女孩低着头,侧脸的轮廓在电脑屏幕的映照下很清晰。
屏幕上,“LeoLin”的档案页面,是她被锁定的罪证。
西装男人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一下。
终端里,那条来自波士顿的询问信息下方,弹出了一条新的回复。
没有多余的字。
只有两个词。
【按规矩办。】
在“清道夫”的行动手册里,“规矩”只有一条——不留活口。
…
波士顿,海登图书馆。
连帽衫男人收起手机,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苏小琳所在的工作区,没有马上靠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蓝牙耳机戴上,压低声音。
“一组呼叫三组,目标确认,女性,正在查询敏感信息。重复,目标确认。”
耳机里传来电流声,另一个声音回应:“三组收到。正在从b区通道接近。预计三分钟后抵达服务器机房后门,切断监控电源。”
“收到。”
连帽衫男人转身,走向另一排书架,装作寻找书籍。
他的任务,是盯住目标,等待断电的那一刻。
断电,就意味着动手。
苏小琳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她还在为那个“LeoLin”老教授的身份而困惑。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
那个背影,那个在便利店门口为她挡开醉汉的男人,绝不可能是六十多岁。
她鬼使神差地,在图书馆的内网搜索引擎里,输入了“LeoLin”和“访问权限变更”两个关键词。
她想看看,这个账户最近有没有被其他人使用过。
回车键按下。
屏幕上,数据开始检索。
她不知道,这个动作,让另一块屏幕上的警报,无声地亮起。
…
阁楼。
那台黑色的卫星电话,屏幕上是血红色的骷髅头符号。
林清风用钳子夹碎电话卡时,他自己的电脑屏幕上,一个他预设的最高级别警报窗口,跳了出来。
【警报:海登图书馆内网‘LeoLin’账户正在被后台交叉检索。】
【检索Ip:管理员终端07号。】
【检索行为:高危。】
林清风的手停住了。
管理员终端07号。
那是苏小琳的工位。
她还在图书馆。
她在查他。
而“清道夫”的警告刚到。
两者叠加,答案只有一个。
她暴露了。
林清风呼吸一窒,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有时间去想苏小琳为什么会查他,也没有时间愤怒。
他必须去图书馆。
卡特的目标是他。
只要他出现,清道夫的注意力就会从苏小琳身上转移。
他还要删掉所有的数据。
服务器里,有他和本·柯林斯之间加密通讯的痕迹,有他登录各个金融端口的跳板记录。
那是清道夫找到他的关键线索。
也是苏小琳被盯上的原因。
必须全部清除。
他抓起椅背上那件半干的黑色卫衣套上,拉链拉到最高。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
那里放着他当初申请麻省理工访问学者时,校方配发的一张备用证件。
照片是他的,名字是假的——Leo Lin。
他鬼使神差地抓起那张证件,塞进了卫衣内侧的口袋。
然后,他推开门,冲进了没有停歇的雨里。
…
海登图书馆,地下一层。
服务器机房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
两名穿着蓝色工作服、伪装成网络检修工的男人,用一张伪造的门禁卡,刷开了机房的后门。
其中一人走到总电源控制柜前。
“一组,可以动手了。”他对耳麦说。
“收到。”
地面上,坐在服务台前的苏小琳,面前的电脑屏幕“啪”的一声黑了。
整个图书馆的照明灯,也跟着熄灭。
只剩下墙壁上绿色的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光。
停电了?
苏小琳愣了一下。
她站起身,想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旁边的书架阴影里走了出来,径直朝她走来。
是那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
苏小琳感觉不对劲。
这个时间点,这种反应,太奇怪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你……”
男人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向前跨出一步,一只手直接抓向苏小琳的脖子。
“砰!”
图书馆的正门被人用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
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身影,疾速冲了进来。
连帽衫男人动作一滞,回头看去。
就是这片刻的停顿。
黑衣人已经冲到他面前,没有一句废话,一记凶狠的肘击,狠狠砸在他的侧脸上。
连帽衫男人被打得一个踉跄,撞在服务台的边角上。
苏小琳吓得叫不出声,她认出了这个黑衣人。
是那个背影!
是林清风!
林清风没有看她,甚至没有停留。
他撞开那个杀手后,目标明确,直接冲向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
他要去服务器机房。
“三组!目标出现!另一个目标!在b楼梯!重复,在b楼梯!”
连帽衫男人捂着脸,对着耳麦咆哮,然后从腰后拔出了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追了上去。
苏小琳脑子一片空白。
枪……
她看着两个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逃跑,还是报警。
但一股冲动驱使着她,让她跟了上去。
她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
地下一层,服务器机房。
林清风一脚踹开门。
机房里,另一个“检修工”正准备拔掉服务器的硬盘。
看到林清风冲进来,他没有任何犹豫,同样从工具包里掏出了手枪。
林清风没有硬冲。
他身体一侧,抓起墙角的一个金属灭火器,用尽全力砸向头顶的烟雾传感器。
哗啦——
玻璃破碎。
尖锐刺耳的火警铃声,响彻整个图书馆地下空间。
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系统被激活,冰冷的水雾兜头浇下。
“该死!”
持枪的“检修工”被水淋得睁不开眼,视线受阻。
林清风就在这片混乱中,扑到了主服务器前。
他没有去拔硬盘。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USb设备,插进服务器的紧急维护端口。
那是一个物理级的“数据熔断器”。
一旦激活,三秒之内,这台服务器里的所有数据,都会被高压电流彻底烧毁,无法恢复。
他按下了设备上的红色按钮。
指示灯亮起。
【3…2…1…】
“站住!”
持枪的检修工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一枪。
噗!
子弹带着消音器特有的闷响,擦着林清风的胳膊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林清风闷哼一声,顾不上疼痛。
数据清除完成,他转身就跑。
刚冲出机房门口,他就看到了跟过来的苏小琳。
她正站在走廊尽头,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而在他身后,两个杀手已经一前一后包抄过来。
林清风瞳孔一缩。
他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
他冲向苏小琳,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推进了旁边一个挂着“古籍特藏室”牌子的书库里。
“清风!”
苏小琳终于叫出了声。
林清风没有回答。
他反手将厚重的金属门“砰”的一声关上,并且从外面将门栓死死地锁住。
那是图书馆最坚固的房间,防火防盗。
“砰!砰!”
苏小琳疯狂地砸着门。
“林清风!开门!你开门!”
门外,追上来的两个杀手,已经将林清风堵在了走廊里。
“你跑不掉了。”
连帽衫男人抬起枪,对准了林清风。
林清风背靠着金属门剧烈地喘息,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
他没有看那两个杀手。
他扭过头,身体贴着门,对着里面,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
那句话很短,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进了门里。
“别出声,别出来。”
说完,他转身冲向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杀手。
他要为苏小琳争取时间,哪怕只有几秒钟。
两人扭打在一起。
混乱中,连帽衫男人的手抓住了林清风的衣领,用力一扯。
嘶啦——
卫衣的布料被撕开。
一张挂在脖子上的证件,被这股力量扯断了挂绳,飞了出去。
那张卡片在空中翻转着,划出一道弧线。
最后,“啪嗒”一声,掉在了特藏室的门前。
正对着那道窄窄的门缝。
噗!
又是一声闷响。
扭打停止了。
走廊里的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门内,苏小琳的哭喊也停了。
她浑身发抖,慢慢地蹲下身,把眼睛凑到那道冰冷的门缝上。
门外,走廊的应急灯光线下,一张证件卡静静地躺在地上。
卡片上,是一张她熟悉到心痛的、年轻而坚毅的脸。
照片下面,印着一个名字。
【Leo 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