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检修通道里只有风扇叶片转动的低鸣。
空气里混杂着机油、铁锈和发霉的味道。
林清风坐在冰冷的铁板上,左臂缠着从卫衣上撕下来的布条。
血渗出来,把黑色的布料染得更深,黏在皮肤上。
他单手敲击着键盘。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惨白的脸。
那双眼睛里没有痛楚,只有一种死人般的平静。
那是猎人扣下扳机前的眼神。
“本。”
林清风按下通话键,声音因为失血而有些飘忽,却异常冰冷。
“准备好了吗?”
耳机里传来本·柯林斯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键盘疯狂敲击的背景音:
“全线就位。上帝啊,Leo,你确定要这么干吗?”
“刚刚涌进来的资金量太恐怖了,哪怕是高盛或者摩根士丹利也没这个调动能力……这简直是……”
“这不是交易。”林清风打断了他,“这是行刑。”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9:30。
美股开盘。
林清风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在那个红色的回车键上,轻轻按了下去。
“动手。”
……
华尔街,秃鹫资本交易大厅。
原本应该喧闹的早盘时间,此刻却安静得诡异。
上百名身穿昂贵西装的交易员,呆若木鸡地盯着眼前的多屏显示器。
所有的屏幕,在同一秒钟,全部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老板……”首席交易员的声音在发抖,“不对劲。”
卡特·安德森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冲了出来。
“什么不对劲?跌了多少?”
“不是跌了多少……”交易员指着大屏幕,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是崩了。”
大屏幕上,秃鹫资本重仓持有的八只核心蓝筹股,在开盘的一瞬间,遭遇了巨量的抛售。
没有任何利空消息。
没有任何征兆。
就是纯粹的、暴力的、不计成本的砸盘。
几十亿美金的卖单倾泻而出,把所有的买盘瞬间冲垮。
福泰制药,跌幅12%。
联合科技,跌幅15%。
甚至连作为压舱石的美国铝业,也被硬生生地砸下去了8%。
“谁在卖?!”卡特咆哮着,冲到交易台前,“谁手里有这么多货?!”
“不知道!看不清席位!”交易员满头大汗,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高盛、瑞银、野村……几乎所有的主经纪商都在抛售!好像全世界都在跟我们作对!”
卡特抓起电话,拨通了美林证券那个负责他杠杆融资的高级副总裁的号码。
“大卫!把你该死的卖单撤掉!你在搞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没人接。
他又拨通了摩根大通的专线。
“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卡特的手开始抖。
他连续拨打了五个平时和他称兄道弟、在游艇派对上把酒言欢的大佬电话。
全都没人接。
他被隔离了。
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华尔街这个名利场,切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系。
“他们知道……”卡特喃喃自语,手机滑落在地,“他们知道我要完了。”
“老板!跌幅扩大了!资产净值警戒线破了!”
“追加保证金!快!”卡特大吼,“把账上所有的现金都打进去!”
“不够!根本不够!”首席交易员绝望地喊道,“这是恶意做空!对方不仅在抛现货,还在期货市场上开了巨额空单!他们在双向绞杀!”
卡特死死盯着屏幕。
那条下跌的曲线,陡峭得骇人。
每过一秒,就有几千万美金从他的账面上蒸发。
这已经不是金融博弈了,这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
波士顿,地下。
林清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还不够。
这只是前菜。
他答应过师姐,要拔掉卡特的牙,敲碎他的骨头。
仅仅让他破产,太便宜他了。
“本。”林清风开口,“把剩下的钱,全部集中起来。”
“你要救市?抄底他的重仓股?”本在耳机里问。
“不。”
林清风看着那个已经被市场遗忘、被秃鹫资本做空到极致的代码——光环基因。
“他不是喜欢做空吗?”
“他现在急需现金,所以他在疯狂平仓手里赚钱的股票。但他手里还有大量的光环基因空单没平。”
林清风嘴角扯动,牵动了伤口,但他感觉不到疼。
“我要拉爆这只股。”
“买入光环基因。有多少买多少。扫光市面上所有的流通股。”
“我要让他连最后的内裤都输掉。”
……
秃鹫资本。
“老板!你看光环基因!”
卡特被喊声惊醒,抬头看去。
原本死气沉沉、股价只有几块钱的光环基因,突然直线拉升。
+10%。
+15%。
+20%。
绿色的上涨曲线(美股绿涨红跌)深深刺痛了卡特的眼睛。
“怎么回事?!这垃圾股怎么会涨?!”
“有人在扫货!疯狂扫货!”
卡特脸色煞白。
他手里持有光环基因的巨额空单。
做多,亏损是有限的,最多跌到零。
做空,亏损是无限的。
因为股价可以涨到无限高。
当股价上涨,他的保证金就会被迅速吞噬。而他现在,已经没有保证金了。
“平仓!快平仓!把空单买回来!”卡特疯了一样冲过去,推开交易员,自己扑到键盘上。
但他买不到。
市面上没有股票了。
所有的股票都被那个神秘的买家锁死了。
股价还在飞涨。
+30%。
+50%。
“完了……”
卡特瘫坐在地上。
券商的强平系统启动了。
因为没钱补仓,系统开始强制拍卖秃鹫资本名下所有的资产。
优质的股票被地板价卖出,用来填补光环基因那个无底洞。
35亿美金的基金规模。
不到两个小时。
归零。
不仅归零,由于杠杆的存在,他的账户变成了负数。
那个红色的负号后面,跟着一串长长的数字。
负两亿美金。
他不仅一无所有,还背上了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巨债。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交易员们摘下耳机,默默地收拾东西离开。没人看他一眼。
这就是华尔街。
赢家通吃,败者食尘。
“铃铃铃——”
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
卡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抓起听筒。
“喂?大卫?理查德?无论是谁,帮帮我……”
“安德森先生。”
电话那头不是他的朋友。是一个陌生的、冷硬的男声。
“我是联邦调查局(FbI)波士顿分局的探员。我们要和你谈谈昨晚发生在麻省理工图书馆的一起袭击案。”
“另外,你的前合伙人,‘清道夫’公司的负责人,十分钟前在弗吉尼亚被捕。他为了减刑,向我们要了一个电话,说想和你叙叙旧。”
卡特手里的听筒滑落,悬在半空晃荡。
输了。
钱没了。
权没了。
人也要进去了。
那个“Leo Lin”。
那个该死的“幽灵”。
从头到尾,都没在他面前露过一次面。
就隔着一根网线,把他从云端踹进了地狱。
卡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下面是几百米高的水泥地面。跳下去,也许是种解脱。
但他不敢。
他怕死。
更让他恐惧的是,如果他不进监狱,外面那个能调动百亿资金围猎他、能让“清道夫”瞬间覆灭的庞大势力,会怎么对他?
那种未知的恐惧,比死更可怕。
卡特·安德森颤抖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911。
“喂……”
他哭了出来,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像个被抢走了所有玩具的孩子。
“我要自首……我是卡特·安德森……我买凶杀人……快来抓我……求你们,快来抓我……”
“我有罪……让我进监狱……别让他们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