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的雨停了。
林清风把手里那杯刚买回来的咖啡放在桌上。
他身后那面巨大的显示屏上，欧洲市场的交易数据还在跳动，屏幕上一片刺眼的红色，急速闪烁。
“一亿日元。”
林清风看着账户里刚到账的资金，嘴角没有任何弧度，“这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全部资金。”
高桥绘里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把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拍在桌上。
A4纸还带着打印机的热度。
“老板，三岛集团的资金链结构图出来了。”
她指着图纸最中间的一个红色圆圈。
“为了凑够欧洲那边的十五亿美金现金，三岛健司的手段风险极高。”
“他通过旗下十二家子公司，进行了一套极其复杂的‘连环担保’，以此向银行骗取短期过桥贷款。”
林清风拿起那张图，扫了一眼。
“典型的资金挪用，用子公司相互担保来贷款。”
“没错。”
高桥绘里点头，“这个担保结构非常精密，但也非常脆弱。”
“只要其中任何一家子公司的现金流出现断裂，银行的风控系统就会马上锁死所有贷款，触发连锁违约。”
“哪一家最弱？”林清风问。
“伊势物流。”
高桥绘里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切换到一家航运公司的资料页面。
“三岛重工旗下负责全球原材料运输的核心子公司。”
“他们最近签了几笔以固定价格结算的长期运输合同。”
“为了压低成本，他们没有对燃油成本进行套期保值。”
林清风盯着“未进行套期保值”这几个字，眼神冷了下来。
航运业受外部因素影响巨大。
燃油成本通常占到总成本的40%以上。
不做对冲，风险敞口巨大。
“三岛健司太自信了。”
渡边彻在一旁插嘴，手里把玩着那个从赌场顺来的打火机，“他觉得油价这几年都很稳，想省下那笔期货保值费。”
“那我们就让他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
林清风转身，看着窗外那座灯火通明的三岛大楼。
“这次行动代号‘樱落’。”
“我要让三岛集团的繁荣假象，在一夜之间破灭。”
他看向渡边彻。
“渡边，那一亿日元，全部转入新加坡交易所的账户。”
渡边彻愣了一下：“新加坡？不去动伊势物流的股票吗？”
“这一亿日元虽然不多，但加上杠杆，够把它的股价砸下去几个点。”
“砸股价没用。”
“三岛集团随时可以调集资金护盘。”
林清风摇摇头，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东南亚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我们要攻击他们无法放弃的环节。”
“伊势物流最大的风险点就是油价。”
“我们去新加坡，买入‘燃油附加费’的看涨期权。”
这是一个极其冷门、流动性极差的市场。
平时根本没几个人交易。
“老板，那地方没什么成交量。”
渡边彻皱眉，“一亿日元扔进去，确实能把价格拉起来，但没人接盘有什么用？”
“谁说没人接盘？”
林清风拿出那个加密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冷硬的侧脸。
“三天后，整个世界的石油交易员都会抢着买我们的单。”
……
三天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几个日升日落。
但对于三岛集团来说，处境岌岌可危。
欧洲那边的竞价已经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
在神秘基金“北欧神话”的疯狂抬价下，阿斯嘉德实验室的收购价已经被顶到了十八亿美金。
三岛健司坐在箱根的别院里，手里捏着一串佛珠，脸色阴沉。
“现金流还要多久？”他问。
跪在地上的古川管家额头上全是汗：“家主，各子公司的资金归集正在进行。”
“银行那边已经批了贷款额度，只要这周的财务报表不出问题，钱周五就能到账。”
“告诉他们，再快点。”
三岛健司闭上眼，“那个佐藤彰呢？拿了钱之后有什么动静？”
“没有。”
古川回答，“他这几天很安静，除了买了些咖啡和报纸，没有任何大额交易记录。”
“那一亿日元，被他转到了海外一个不知名的账户里，大概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算他识相。”
三岛健司冷哼一声。
……
中东，某处不知名的沙漠腹地。
一份加密的“地缘政治风险评估报告”，通过几层极其隐秘的中转服务器，发送到了石油输出国组织几个核心成员国的能源部长的私人邮箱里。
报告没有署名。
内容只有几页纸，附带了几张模糊不清的卫星照片。
照片显示，某个关键产油区的输油管道附近，出现了大量不明武装人员的集结迹象。
还有一份伪造得毫无破绽的截获通讯记录，暗示某大国即将对该区域进行军事干预。
这份情报真假难辨。
但在石油这个极其敏感的市场里，恐惧本身就能引发市场剧变。
周四，上午9点。
新加坡燃油期货市场开盘。
原本毫无波动的价格曲线，突然开始急剧拉升。
“动手。”
银座办公室里，林清风下达了指令。
渡边彻平复了下心情，按下了回车键。
那一亿日元，加上新加坡市场允许的五十倍超级杠杆，被拆分成无数笔买单，疯狂扫货。
因为市场太小，这笔资金把“燃油附加费”的期权价格拉升了200%。
这一举动如果是平时，只会被当成某个疯子的误操作。
但紧接着，路透社的一条快讯弹了出来：
【突发！中东某主要输油管道遭不明武装袭击，火光冲天！国际原油供应恐受重创！】
那份被林清风提前散布出去的假情报，在市场上扩散传播，成了油价暴涨的直接原因。
真正的恐慌来了。
布伦特原油期货应声暴涨5%。
还没等市场反应过来，wtI原油期货跟涨6%。
而那个原本冷门的“燃油附加费”期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基本面剧变，直接变成了全市场最抢手的交易品种。
价格飙升。
300%。
400%。
500%。
渡边彻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字，整个人都在抖。
“老板……有人在抢筹！”
“全是华尔街的大机构！”
“他们信了！他们真的信了油价要失控！”
“这还只是开始。”
林清风没有看那个账户里翻了几十倍的数字。
他切换屏幕，调出了伊势物流的实时运营数据监控。
因为油价暴涨，伊势物流原本设定好的微薄利润空间，即刻转为巨额亏损。
每一艘正在海上航行的货轮，每一吨正在燃烧的重油，都在那一刻产生着巨额亏损。
“给银行发邮件。”
林清风对高桥绘里说。
“把你之前整理好的那份‘三岛集团连环担保风险报告’，马上发给给三岛集团放贷的那几家银行的风控部。”
“标题就写：油价暴涨之下，伊势物流还能撑几个小时？”
……
三菱日联银行，风险控制部。
原本应该去北海道报道，但被林清风强行挖走的高桥绘里，正用一个匿名的海外邮箱，给她的前同事们群发邮件。
此时的银行风控大厅里，警报声已经响成一片。
“部长！出事了！”
一名信贷员冲进山田部长的办公室，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脸色煞白。
“油价疯了！”
“伊势物流的运营成本刚才暴涨了40%！”
“按照这个趋势，他们这个季度的亏损会超过一百亿日元！”
“一百亿？！”
山田部长刚想喝茶，手一抖，杯子摔在地上。
“他们的现金流断了吗？”
“不仅仅是断了……”
信贷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刚才收到的匿名报告显示，伊势物流是整个三岛集团融资结构的核心担保方。”
“如果它违约，它担保的另外五家子公司的贷款……全部会变成坏账！”
山田部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三岛集团的贷款。
数千亿日元的规模。
如果这笔贷款在他手里违约，他要承担的后果，远不是丢掉工作那么简单。
“抽贷！快抽贷！”
山田部长对着电话咆哮，完全顾不上什么三岛家族的面子了。
“冻结他们所有的授信额度！”
“把之前批的过桥贷款全部拦下来！”
“一分钱都不许放出去！”
……
箱根别院。
三岛健司正在品茶。
这是他从京都空运来的玉露，每一克都价值不菲。
“家主。”
古川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茶室，连鞋都没脱，直接跪在榻榻米上。
他手里握着电话，身体剧烈地颤抖。
“怎么了？”
三岛健司皱眉。
“这么没规矩。”
“银行……银行停贷了。”
“哪家银行？”
“所有。”
古川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绝望。
“三菱、瑞穗、三井住友……所有的合作银行，在一分钟前同时发函，冻结了集团所有的授信额度。”
“理由是……地缘政治风险导致旗下物流板块存在重大违约风险。”
啪。
三岛健司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手背上，但他毫无知觉。
“你说什么？”
老人站起身，身体晃了一下。
“停贷？我要的十五亿现金呢？那个收购案怎么办？违约金可是……”
“没钱了。”
古川哭丧着脸。
“我们的现金流，彻底断了。”
三岛健司呆立在原地。
他想不通。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为什么突然之间，油价会涨？
为什么银行会突然发难？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年轻的脸。
那个坐在他对面，喝着他的茶，漫不经心地收下他一亿日元支票的年轻人。
“佐藤彰……”
三岛健司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森冷。
那一亿日元。
那是他给那个年轻人离开日本的钱。
结果，那个年轻人用这笔钱，精准地攻击了集团最脆弱的财务环节，并引发了这场全面的崩溃。
银座八丁目。
林清风看着屏幕上不断传来的坏消息。
三岛重工股价暴跌。
伊势物流宣布停牌。
各大银行宣布重新评估对三岛集团的信用评级。
“老板，新加坡那边的仓位已经全部平掉了。”
渡边彻的声音里透着无法抑制的狂喜。
“本金一亿，获利……三十五亿日元！”
“钱不用转回来。”
林清风转身，拿起那件黑色风衣披在身上。
“这只是第一轮攻击。”
“三十五亿，正好用来做空三岛重工的股票。”
他推开门，冷风灌进来，吹散了屋里的热气。
“走吧，去见见我们的老朋友。”
“谁？”渡边彻问。
“山田部长。”
林清风冷笑。
“他现在肯定很想见见那个曾经被他看不起的高桥绘里。”
“我们去告诉他，该怎么保住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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