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苓夕闻言,看向仍在感慨的白景远,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适时调侃道:“某人突然就升格当了师父,不知远在九重天正晖殿的师伯,若是知晓他这唯一的宝贝徒弟,不声不响就给他弄了个徒孙,会做何感想?怕不是惊得胡子都翘起来?”
白景远闻言,想象了一下自家师尊可能有的反应,先是头皮一麻,随即又乐了,挑眉笑道:“老爷子估计得先骂我胡闹,然后嘛……说不定偷偷乐着呢!毕竟咱们紫筠这么可爱,给他老人家添个徒孙,也是好事一桩!”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氛围轻松,言语间已然生成一种独有的默契,萧霁华站在一旁,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他悄然将心底那最后一抹复杂的情绪压下。作为兄长,看着师弟师妹渐渐靠近,心中满是成全与守护。
他温声提醒道:“既已收了徒,便需担起责任。景远,教导需用心。阿苓,你伤未痊愈,也需好好休息,莫要过度劳神。”
他的关心一如既往,细致入微,却早已褪去了男女之情,只剩下纯粹的兄长之谊。他为他们在前路铺下基石,然后,安静地退至一旁,守护着他们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而另一边的秦府。林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一如既往的替秦紫筠洗漱,哄她入睡,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
“筠儿。”林氏将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以后要乖乖听师父的话,也要听慕姑姑和萧叔叔的话,知道吗?”
秦紫筠折腾了一天,早已困倦,迷迷糊糊的点头,小脑袋往母亲怀里钻了钻,含糊地应着:“嗯……筠儿听话……”
“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学很多很多本事……”林氏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在叮嘱,又像是是在喃喃自语,“这样,就再也没人能欺负我的筠儿了……”
她不舍的看着女儿熟睡的脸,仿佛要将这容颜刻进灵魂深处。
一滴清泪悄然滑落,滴在秦紫筠额头,但孩子已然熟睡,毫无所觉。
“筠儿,别怪娘亲……娘亲需要去陪你爹爹了……你一定要乖乖的……”
林氏将女儿放好,掖好被角,在她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吻。深深看了女儿最后一眼,然后决然地转身,悄悄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她直接去了府中僻静处那个她平日为丈夫祈福的小佛堂。
她终究是无法独自承受这蚀骨的悲痛与漫长的孤寂。此前为了女儿,她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见女儿终于有了强大可靠的归宿,了无牵挂,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去,去寻她心心念念的夫君。
夜,深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的秦紫筠被噩梦惊醒。梦里,她在一片浓雾里怎么也找不到娘亲,她拼命地喊,拼命地跑,可娘亲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娘亲!”
秦紫筠猛地从床上坐起,小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黑暗和寂静让她害怕,她下意识伸手摸向身边,却没有摸到娘亲熟悉的衣袖。
娘亲呢?
她爬下床,推开房门,朝着娘亲常去的那个有香火味道的房间,她知道娘亲一定在这里。
佛堂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长明灯的光芒。
“娘亲……”秦紫筠小声叫着,推开了门。
下一刻,她僵在了门口……
她看到娘亲了。娘亲就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她,穿着一件漂亮的白色裙子,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只是……脖子上挂了一条长长的白色带子,娘亲的脚,没有踩在地上……
“娘亲?”秦紫筠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
娘亲为什么不理她?为什么不回头抱她?
她跑到林氏身前,拉了拉母亲的裙角。
“娘亲……你醒醒……筠儿怕……娘亲抱抱……”她抱着母亲的双腿用力摇晃着,只是目前依旧没有反应。
孩子不明白这是什么,她只知道娘亲叫不醒了,一种比噩梦更可怕的恐惧瞬间裹住了她。
“哇——!!!娘亲!娘亲你醒醒!你抱抱筠儿!娘亲——!”
凄厉而绝望的哭喊声,划破了秦府深夜的安宁。
许氏被这哭声惊醒,心中莫名一慌,连忙披上衣服起身,顺着哭声冲向佛堂。
当她看到悬梁自尽的林氏,和哭的撕心裂肺的秦紫筠时,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嫂嫂——!”许氏发出一声悲呼,强撑着冲上前,一把抱住哭闹的秦紫筠,嘶声对外面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府中的下人被惊动,慌乱的跑进来,七手八脚的将林氏从房梁上解下,平放在地上。许是颤抖着手去看林氏的鼻息,触手一片冰冷,早已气息全无,身体都僵硬多时了……
“娘亲!你们放开我娘亲!娘亲!”秦紫筠看着一群人围着躺在地上的娘亲,更加害怕。哭的快要背过气去,在许氏怀里拼命挣扎。
许是泪流满面,紧紧的抱着她,心如刀绞,不知该如何向一个三岁的孩子解释死亡,她哽咽着安抚:“筠儿乖,不哭了,不哭了……”
秦紫筠却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着:“婶婶……师父!找师父!师父厉害!师伯也厉害!他们能救娘亲!带筠儿去找师父!去找师父救娘亲!”
她记得是师父从天而降救了她,记得师伯和师姑都很厉害。在她心里,这些如同神仙一样的人,一定有办法让娘亲醒过来。
许氏看着孩子充满期盼的眼神,不忍拒绝,也知此事,必须立刻告诉萧丞相他们。
她咬了咬牙,用披风裹紧哭得浑身发抖的秦紫筠,抱着她,命人备车,连夜赶往丞相府。
夜色最浓的四更天,连风声都沉寂下来。
丞相府值夜的守卫见到秦府的马车疾驰而来,又见许氏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秦紫筠,不敢怠慢,急忙通报内院。
萧霁华最先被唤醒。他披衣起身,听到禀报时心头一沉,立即命人去叫醒慕苓夕和白景远。
白景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一听是秦府出事,抱着外袍边跑边穿。
慕苓夕伤势未愈,本就睡得浅,听到动静也急忙起身,脸色更苍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