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蟒最终轰然倒地,身躯砸起一片尘土。
战斗一结束,萧霁华甚至顾不上调息,立刻闪身至慕苓夕身边。语气急切又担忧:“阿苓,伤到没有?”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她全身,看到除了雪青色的衣衫沾了些尘土,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并无明显伤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
“我没事,师兄你的伤……”
慕苓夕看着他唇角那抹刺眼的血迹,心一下子揪紧了,下意识地伸手想替他擦拭。
“无碍,气血有些震荡罢了。”萧霁华微微偏头避开她的手。自己用指头抹去了血迹,仿佛是不想弄脏她的手。
但他眼神却十分沉凝,并未看一旁的崔木凉,而是仔细查看慕苓夕刚才陷入的那片草地。流沙旋涡已然消失,地面也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一场幻觉。
“方才真是凶险!”崔木凉此时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庆幸,“那流沙出现的毫无征兆,巨蟒又突然发狂……幸好我离得近,及时将小师妹拉了回来。三师兄。你方才为了护着小师妹硬扛那一下,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他语气诚恳,仿佛真心替着萧霁华着想。
慕苓夕听到他的话,睫毛微颤,没有立刻接话。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那电光火石地瞬间。
巨蟒诡异的转向,脚下突然地塌陷,四师兄及时却总觉得哪里别扭的救援,还有那逼得三师兄不得不松手的凌厉一剑……
太巧了,巧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萧霁华终于将目光看向崔木凉,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薄唇微启,正欲开口。
然而还不等他出声,一旁的慕苓夕却忽然转过头,看向崔木凉,语气轻柔。却带着些许试探,抢先一步开口道:“方才……多谢四师兄出手相救。只是……”
她话锋微顿,似乎心有余悸:“只是方才情急,四师兄那一剑,角度似乎过于刁钻,剑气凌厉,险些……险些削断了三师兄的胳膊。”
她话音落下,场面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崔木凉脸上的笑容未变,甚至眼底还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和无奈,他摊了摊手,语气诚恳至极:“小师妹,你这话可真是冤枉师兄了。当时情况万分紧急,那流沙下的触手诡异非常,我生怕晚上半分,不然师妹你可就彻底被拖进去了!灵力灌注之下,剑势难免凌厉,若力道和角度有所偏差,也是情有可原啊。”
他说着,转而面向萧霁华,姿态放的极低,郑重地拱手一礼,语气充满歉意:“三师兄,方才确实是救人心切,这才险些误伤了你,木凉在此赔罪,还望师兄海涵,莫要因此误会了师弟的一片护妹之心。”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将一切可能存在的疑点都包裹在了情急之下出手,所有偏差再正常不过的说法之中。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慕苓夕多心,而崔木凉则是受了委屈依旧顾全大局的好师兄。
这时,方寒枫与顾霖墨打扫完战场走了过来。听到崔木凉这番话,再结合刚才那千钧一发的险情,方寒枫点了点头:“方才情形危险万分,幸而老四反应快,出手果决。有些偏差也难免,小师妹没事便好。”
他这话,等于直接肯定了崔木凉的行为动机。
顾霖墨也摇了摇扇子,他虽然没看清具体细节,但基于对方才形势的判断,也附和道:“小师妹初次经历此等险境,心中惊惧,对细节有所疑虑也是正常。老四想必也是救人心切,灵力催发过猛所致。”
他甚至替慕苓夕的质疑,找了个合理的台阶下。
如此一来,也将刚才那疑点冲刷掉了,定性为一场意外的危机和一场及时的救援。
崔木凉低着头,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快的勾起一抹笑意,随即又恢复成那副诚恳又带着些许后怕的模样。
萧霁华的目光在崔木凉身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看不出喜怒。
他自然听出了慕苓夕话语里的试探,也看出了崔木凉那番完美表演下的不自然。但此刻,没有证据,又有两位师兄作证,他若再深究,反而显得他心中狭窄。
他最终缓缓开口,声音如常,听不出任何波澜:“老四言重了,情况危急,出手迅捷理所应当。有些许偏差也无妨,好在小师妹无恙。”
他接受了这份赔罪,也将这件事表面上定性接了过来。但在他目光深处,埋下一丝警惕。面前这位四师弟,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复杂的多。而阿苓……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慕苓夕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依旧带着思索的眼神,心中微动。他的小师妹,并非全然不谙世事,她的直觉,或许很准。
……
接下来的行程,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慕苓夕依旧跟在队伍里,采集灵草,应对妖兽,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那双总是灵动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思。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下意识地靠近萧霁华,反而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因为心中有一种淡淡的恐惧。
她害怕自己越是依赖他,越会给他带来像今天这样的无妄之灾。
她无法承受因为自己而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于是,她开始尝试转移那份下意识的依赖。
她会默默走到方寒枫那有安全感的身影之后,看着他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棘手的妖兽,然后在他收起长剑时,小声又带着点刻意找话题的意味问道:“大师兄,你刚收服的这只小妖兽,能给我看看吗?”语气努力显得轻松,却掩不住那一丝不自然。
她也会在顾霖墨小心翼翼地将一株罕见的灵草装入宝盒时,凑过去,指着旁边另一株相对普通但更好看的灵草问:“二师兄,这株星星草……能给我吗?我想试着种在清音阁窗外?”
她试图用这种微不足道的要求,来填补那份刻意远离萧霁华后产生的空洞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