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一弯清冷的下弦月高悬于墨蓝色的夜空中,宛如天神遗落的一枚银钩。淡淡的月华无私地洒向无垠的海面,给起伏的波涛镀上了一层流动的、薄薄的银箔。海风习习,吹拂着这铺满海面的银色绸缎,随着涟漪一层层滑向漆黑的海滩,浪尖儿在月光下跳跃、闪烁,勾勒出一幅静谧而炫丽的夜景。

在这片正在被改造成工业区的盐碱地,东南角一处悬崖如同沉默的巨人,在连绵的海滩上突兀孤悬,成为这片区域的制高点。家丁营的一个海边观察警戒哨,便巧妙地设于这悬崖之上、乱石嶙峋之间。

观察手张世英匍匐在预设的隐蔽位置上,双手稳稳地举着一副双筒望远镜,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一遍遍扫视着月光下粼粼的海面。他的两名助手兼护卫就在身后不远处,警惕地注视着陆地方向,他们的职责不仅是警戒,更在于一旦“特殊时刻”降临,他们需要拼死将敌情传递回去。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张世英放下望远镜,用力揉了揉有些酸胀发涩的双眼,长时间的专注让他感到一丝疲惫。然而,就在他再次端起望远镜,视野掠过东南方向那片海域时,几个细微的黑点猛地闯入了他的视野边缘。

不是错觉!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调整焦距,死死盯住那个方向。黑点在视野中迅速扩大,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是船。数条海船正借着微弱月光和海流的掩护,朝着海岸方向驶来。

张世英屏住呼吸,心中默数:“一、二、三……七条!四大三小!”

其中最大的那艘船,体型轮廓与他曾在营中见过的、家丁营缴获的那条西夷夹板大船大致相仿。这支船队形散而不乱,透着一股子经年累月海上讨生活的老练。

不知是担心这片陌生海域下隐藏的暗礁,还是害怕过于靠近会被岸上的岗哨察觉,那支诡异的船队在行驶到悬崖正北略偏东方向,相距约莫二里处,竟齐齐下锚停船。紧接着,一条条舢板和小艇被从大船上放下,如同下饺子般落入海中,随即装满了一个个黑影,奋力向着岸边划来。

张世英调整望远镜的倍率,镜筒的十字线牢牢套住了一条最近的舢板。船上的人影清晰可见,人人手持兵刃,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不是善类!”张世英心头一紧。这伙人行迹鬼祟,不是海盗,就是倭寇。

情况危急!他立即低声命令一名助手:“快!去崖下备马,做好随时撤离准备!”

随后他又对另一名助手道:“你盯紧岸边!”

那名助手立刻猫着腰,迅速消失在崖后的黑暗中。留下的助手则手持“二十响”,轻轻掰开机头,手指搭在护圈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悬崖下方。

不多时,停泊在海上的大船又放下了第二波舢板。前后加起来,足足有十多条小船,如同水蜈蚣的脚,密密麻麻地划向海岸。张世英粗略估算,船上所载之敌,至少得有二百之数。

“船上旗号不明,太远了,看不清!”张世英眉头紧蹙,心中暗忖。

不能再等了!他毫不犹豫地从腰后的皮质枪套里,掏出了那支造型独特的单管信号枪。但他并没有急于发射,而是对最后的助手下令:“你快去,与下面的兄弟会合,听我信号,一旦红光升起,立刻骑马回营报信!”

他很清楚,一旦信号弹升空,这处精心布置的观察点便会彻底暴露。三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很可能被一锅端,必须有人把更详细的情报送回去。

助手咬了咬牙,深知责任重大,不再多言,迅速转身没入黑暗。

此刻,悬崖顶上,只剩下张世英一人。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味的冰冷空气,举起了信号枪,枪口斜指向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夜空。然而,就在他食指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嘣!”

一声轻微却极具穿透力的弓弦震响,撕裂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张世英便感到腹部一阵刺骨的冰冷,随即,一股撕裂心扉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蔓延至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险些栽倒。

他低头一看,一支粗糙的羽箭已然深深没入了他的腹部,只剩下箭羽还在微微颤抖。温热的鲜血正迅速涌出,浸透了他单薄的军服。

“不该图轻便……”一阵强烈的后悔涌上心头。老爷三令五申,战时、或警戒状态下,务必穿戴钢盔和镶铁布面甲。可他觉得今夜只是寻常观察,图个轻便省事,谁想违反条例的代价竟是如此惨烈。

“敌袭!侧翼……”没走多远的那名助手发出一声大吼,抬手对准悬崖侧面一片黑暗的乱石区域,“砰砰砰”连开三枪,“盒子炮”的轰鸣响彻夜空。

“快走!!”张世英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一只手死死捂住那不断流失生命的伤口,另一只手却异常稳定地再次举起了信号枪。

他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因剧痛而产生的冷汗。但他咬紧牙关,脸颊的肌肉因用力而绷紧,目光死死盯着天空,毫不犹豫地,连续扣动了两次扳机。

“咚……咚……”

两声沉闷的爆响,两道赤红色的光点如同挣脱束缚的火焰精灵,一先一后,嗖嗖地蹿上黑色的夜空,在到达顶点时猛地绽放,耀眼刺目的红芒浸入夜空,仿佛像神师射向恶鬼的诛魔符箓一般耀映着血色杀机。

信号已发!

他丢掉打空的信号枪,用最后的气力从腰侧拔出了自己配发的那支“二十响”,拇指扳开击锤,对着那片刚刚射出冷箭、此刻正有数十个黑影涌动而出的乱石方向,一边大喊着“快撤”,一边扣动扳机。

“砰、砰、砰……”手枪急促的射击声,与偷袭之敌怪异的喊叫声,顿时在这悬崖之巅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

正当那两颗耀眼的红色信号弹在夜空中绽放,将其不祥的光芒洒向潘家庄时,潘浒正陪同毛承禄和杨宽二人,走在前往宴会厅的路上。

那突兀的血色光芒,瞬间映亮了他平静的面庞,也映亮了毛承禄和杨宽惊疑不定的眼神。

潘浒的脚步立刻顿住,脸上的客套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静。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惊讶或猜测,直接转身,对着毛承禄和杨宽拱手,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二位贵宾,实在抱歉,庄内出了些突发状况。”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为了诸位的安全起见,之前议定的所有铳炮,即刻发往码头装船,以便二位能速速返航,免得被意外波及,出现什么差池。”

毛承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瞄了身旁的杨宽一眼。杨宽嘴唇微动,微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毛承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随即迅速换上了一副理解的表情,含笑道:“潘先生太客气了,既然贵庄有事,我等自然当以安全为重,岂敢再多叨扰。”

杨宽也连忙附和:“潘先生处理事务要紧,我等自当遵从安排,即刻便回码头。”

潘浒不再多言,招来亲随,当着毛、杨二人的面,清晰下达命令:调动所有已备好的大车和骡马,将库区那十门“拿破仑”炮、两千支燧发步枪、一千支燧发手枪以及大批配套的弹药、刺刀,立刻运往码头,交给东江镇的船队。同时,命令调一个排步枪兵随行“护卫”。

这“护卫”是明面上的说法,实则是押送与监视,确保这批威力巨大的军火和东江镇的人马能老老实实、尽快地离开潘家庄的核心区域。并且,在到达码头区后,这个排将暂时归属码头防卫指挥官鲁平统一指挥,以加强码头区的防卫力量,防范可能出现的混乱。

送走了心思各异的东江镇二人,潘浒脸上的最后一丝客套彻底消失。他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夜空尽头那信号弹残留的余光仿佛在他眼中燃烧。

“击鼓!集结!”他沉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咚、咚、咚……”

急促而有力的战鼓声如同雷鸣,瞬间传遍整个“北大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惊醒了所有沉睡或休息的家丁。

片刻之后,营中主帐内,汽灯明亮。潘浒已经换上了一套更适合行动的深色作战服,勃朗宁手枪挂在右腿外侧,一支安装了刺刀的五年式步枪倚在桌旁。

他站在简易的沙盘前,语速极快,指令清晰:

“码头区,鲁平所部一个连,依托完整防御工事和众多重火力,防御力量足够。增派过去的那个排,归他指挥,首要任务是盯紧东江镇的船和人,确保他们按时离港,若有异动,坚决镇压!”

“劳工营区,面积大,人员杂,仅有一个新兵连和数支民防队,配属一挺马克沁,力量相对薄弱,一旦被敌渗透,后果不堪设想!”他目光转向一旁肃立的孙安,“孙安!”

“属下在!”已是家丁营步枪队副总队长的孙安踏前一步,眼神坚定。

“着你率两个新兵连,携带足量枪弹,即刻增援劳工营区。抵达后,由你全权接管营区一切防务。有权指挥营区所有家丁及民防队,并可酌情发动可靠青壮,建立临时联防队,协助守卫。营区内,凡有趁乱滋事、为非作歹、图谋不轨者,立即抓捕!若有反抗,或危及时刻,可当场击毙,先斩后奏!”

“是,长官!”孙安立正敬礼。

“北大营,由高顺统筹指挥,李仁、白禧等人各司其职,固守本营,预备队待命,医疗、后勤即刻启动!”

部署完毕,潘浒目光扫过帐内一众军官:“令步枪队第一连,携一挺五年式机枪,外加炮队的六零炮班、无后坐力炮班,随我行动。目标工坊区工地东面海边区域,全速前进!”

帐外,第一步枪连二百多名精锐很快就完成了集结。人人面色肃然,装备齐整,刺刀如林,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凛冽杀意。由骡马拖拽或者驮载的重机枪、六零炮和无后坐力炮也都整装待发。

“出发!”潘浒率先跑步冲出军营。这一瞬,他咬牙发誓:将来一定要学会骑马。

整个队伍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机器,沉默而迅速地向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扑去。沉重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踏碎了夜的宁静,也踏向了未知的战场。

与此同时,码头区,通讯兵手拿一纸电文,沿着楼梯,冲上东炮台主楼最高层,“连长,北大营急电!”

鲁平伸手接过电文,飞快地看了一遍。他目光冷峻地扫过停泊在港内的东江兵船和那些聚集在划定区域内的东江兵,冷声说道:“命令各哨位、各炮台进入战斗状态,紧盯码头和东江军,但有不轨,立即展开武力镇压。”

“是!”通讯兵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再说劳工营区,孙安率领的新兵连刚刚赶到,他立刻按照潘浒的授权,雷厉风行地接管防务,组织民防队,甄别、发动青壮劳工,建立联防,整个营区在短暂的骚动后,开始被一种紧张的秩序所笼罩。

战争的齿轮,在潘家庄的各个角落,开始缓缓转动,发出沉重而危险的摩擦声。

潘浒率领的援军,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刺入沉沉的夜幕。而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那些成功登陆的、身份不明的敌人,也正在集结、渗透,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悄然扩散。

爱看读书推荐阅读:
爱看读书搜藏榜:
爱看读书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