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是天神降下的神术吗?天神不再保佑建州勇士了吗?
弓兵巴鲁紧闭着眼,浑身颤栗,蜷缩四肢地把自己藏在树后,动也不敢动,唯恐被天神发现,继而降下神术。
哒哒的声响戛然而止,躲在树后的甲兵巴图略略抬起脸,呼呼地喘了几口气,刚刚藏得太深,险些憋住气了。
“苏窝特大人……”
“巴鲁……”
忽而从左前方传来大声的呼喊,巴鲁哆嗦了一下,再一仔细听,竟是阿什哈的声音。
他哆嗦着应了一声:“阿什哈,我是巴鲁。”
那边传来回应:“是我,苏窝特大人现在何处?”
“他被天神降下的神术打死了。”巴鲁一想到苏窝特浑身冒着血雾地倒飞出去,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发颤。
阿什哈大声道:“巴鲁,那不是天神……那是火器,明狗用的是火器。”
那不是天神,也不是什么神术,而是人是火器……谁信?巴鲁在心里暗忖。他曾经见识过明军的火器,威力最大的便是那种大炮,但那玩意儿动辄就有几千斤重,而且每施放一炮,装填药子需要很长时间。
可现在是在山林之中,怎么可能会有大炮?
即便不是大炮,是火铳,那一下连着一下的施放,难道不用填装药子吗?这么神乎其神的事情,你说他不是神,不是神术,任谁听了也都不敢相信。
就在两个建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时候,潘浒已经循着声,慢慢地接近。隐约间,他看到七八步之外,一棵大树后面躲着一个脑袋上顶着一根避雷针的建奴兵,他正撅着屁股,探头探脑的,嘴里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都在说些什么。
左侧相隔十余步外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藏着另一个建奴兵。
潘浒掏出一枚77-1式手榴弹,拧盖拉绳,丝丝冒烟,嘴里数到三,便向那块大石头后面投掷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躲在大石头后面的那个建奴兵被炸飞了。
顷刻,又听到大树后面那个建奴大声嚷嚷起来,估计是在呼朋唤友。
“呵呵,他可给不了你一声问候了。”潘浒腹诽着,端着喷子,猫着腰、侧着身向前亦步亦趋地行进。
与此同时,躲在树后的杨宽与老鬼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由暗忖:这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这群建奴杀得人仰马翻,抱头鼠窜。
建奴为首的是一个达旦章京,统领三十余精锐甲兵和十多名弓兵。这样一支建奴队伍,人数虽然不算多,但战力却颇为强悍,在战阵上面对大明辽军一个把总所部,也敢主动冲杀,甚至能战而胜之。即便是当面是一个千总所部的明军,这些建奴也敢于对峙,令明军不敢妄动。大明朝包括辽军在内的九镇边军,一个把总统领的兵力理论上应有二三百人,一个千总部理论上应有一千人。
然而,这等强悍的建奴却被人杀得狼奔豚突,真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议。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第二声如红夷大炮施放般的巨响之后,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潘浒端着喷子靠近到建奴兵约莫三米的地方,单膝跪地,正欲对着那探头探脑的人影扣动扳机,忽而感到身侧似乎有动静,扭头一看,顿时暗骂一声:
窝草!
一个拖着丑陋鼠尾辫的建奴不知何时竟然摸到了他侧后方,他头戴铁尖帽儿盔,身着布面甲,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端着一根前端有三根管子的家伙什,左手里捏着一根细绳,他正对着绳子呼呼吹气。
火绳、三个管子——窝草,这是三眼铳!
十几米的距离,这玩意的杀伤力不可小觑,他虽头戴钢盔、身着防弹衣,可在十余米的距离上,被三眼铳喷放的铁屑碎石击中,即便是不死,恐怕也是重伤;他孤身一人,受伤比死亡更可怕。
汗毛倒竖的潘浒,下意识将手里的喷子指向过去,右手食指一攥紧。
“嘭……”喷子再次打响。
那个灰毡帽正在专心致志点燃火绳,登时被十二号霰弹爆出一团夺目的血雾,上半身也几乎都被轰烂了,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如同一只破布袋似的,软软的瘫在地上,很快身下就汪起了一滩腥红血泊。
潘浒左手握着泵管往后用力一拉,“咔嚓”一声,大喷子再次满膛。
从树后冲出一个建奴,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显然是认为潘浒手中的火铳打空了,打算趁势将他干掉,可是当那咔嚓声响起时,他下意识的顿住脚步,愣在当场,面皮嘴角都止不住的打着颤儿。
潘浒端着大喷子,枪口对着眼前这建奴的脑袋,只见他脑后的鼠尾辫断了一截,似乎是在先前的爆炸中被炸断了,存发燎得焦黄,披散开来,更显丑恶。
对待建奴这等鬣狗一般的生物,只有给予人道毁灭才是正途——只有死了的建奴才是好建奴。他毫不迟疑,扣动扳机,“嘭”的一声枪响,这建奴一路洒着鲜血向后倒飞出去。
树林里异动不止,似乎有更多的建奴正扑杀而来。
潘浒不做多想,平端着雷明顿m870式霰弹枪,如同阿诺州长在“终结者2”中扮演的那位终结者,对付敌对机器人时一般模样——一边扣动扳机、拉动套筒上膛、再扣动扳机,一边缓步向前推进。
“嘭……”每一声枪响,都会有一名建奴八旗兵应声倒地,或死或伤。
不过十来步的距离,霰弹枪枪膛内余存的12号霰弹消耗殆尽。潘浒飞快地将霰弹枪背上左肩,几乎是同一秒,右手从挂在肋间的枪套里拔出勃朗宁m1935式自动手枪,打开保险、拽动套筒,“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恰在这时,一名建奴踉跄着冲出了树林,一抬头就看到三五米开外,那个杀神用凶悍的火铳对准了自己,下意识地扔掉手中的兵器,双膝跪地,举着手,嘴里叽里哇啦地大声嚷着。
潘浒虽然听不懂这个建奴在说啥,但是通过他的举动还有他的神态,潘浒大致猜到,这家伙是缴械投降,哀求饶命。他枪口对准近在咫尺的那颗丑陋的脑袋,手指搭在扳机上,久久未能扣动。
兴许是因为来自三百九十多年的世界,尽管身怀利器、杀心四溢,但人性在敌人扔下武器、跪地投降的那一刻,又意外地苏醒了过来。
潘浒抬头扫视四周,忽而大声叫唤:“林子里的汉人兄弟,还有活着的么,赶紧出来,收拾残局。”
他说完,摘下大喷子,熟练的将威力巨大的十二号霰弹一枚一枚地装填入枪膛里。
杨宽闻声一愣,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老鬼,又看看有老宁,于是率先从树后走出。
到了近前,杨宽朝潘浒拱手,“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其余几名明军将那名主动投降的建奴五花大绑,押到一边去了。
潘浒正欲张嘴说话,一名建奴八旗兵嚎叫着从树丛中冲出来,糊满了鲜血的面目更显狰狞,他右手高举虎刀,左臂却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被威力惊人的手榴弹给“截肢”了。兽性不改,即便是身负重伤,仍欲做垂死一击。
对待野兽,只有猎枪,而雷明顿m870除了可以作战壕扫帚,还可以当做猎枪,打杀野兽。
“嘭……”
喷子张开它十八点四毫米的大嘴,对着这独臂建奴狠狠地怼了一嘴。
在十二号弹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这独臂建奴一路喷洒着血肉的倒飞出去,“噗通”一声摔落到几米外的草地上,嘴里咯咯作响,大口大口的冒着血沫,渐渐失温的躯体做着生命最后一瞬的律动,一颤一颤的。最后,他再也不动,双眼却瞪得大大的,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等威力巨大的火铳。
就在潘浒为拉动泵管让喷子满膛的同时,杨宽惊叹:“果真是犀利无比!”
潘浒此刻心绪激荡,不单是手,整个人都在激动地微微颤动着——这并非是害怕所致,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甚至亢奋。他不禁暗忖: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杀戮快感吗?
或者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他警惕的巡视四周,从胸挂侧面附件包里掏出几枚十二号霰弹,将弹管填满,同时问杨宽:“你们是什么人?”
“壮士,吾等皆为大明旅顺守军。”杨宽拱手道,“吾乃东江镇旅顺营左哨总旗杨宽。”
“左哨小旗桂勇。”第二应答的是背负弓箭的中年人。
“左哨宁兆兴。”紧接着是一名刀盾手。
“铳手马槐。”最后发声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他说话声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潘浒手中的大喷子,时不时舔舔嘴唇,那模样就如同是无意瞥见一美女的接头色狼一般。
“我乃汉民潘浒。”潘浒也模仿对方拱拱手,并且说道:“杨总旗,接下来有些事还要麻烦一下!”
杨宽拱手:“壮士请尽管吩咐!”
潘浒一直惦记着星河说的话,煤炭,木材,金银,此时此刻煤炭肯定没戏,但黄金白银却可以有。他于是说:“请各位清理一下,想来应该能获得不少战利品。”
他说罢指了指主动缴械投降的那个建奴,并且说道:
“这家伙是主动投降的,问问他,村寨里还有多少建奴,人口、粮食、财物是否都都还在。”
“遵命!”杨宽拱手应道。
善于拷问的老宁先是将已毫无斗志的建奴红甲兵捆成粽子,押到一旁去询问情报。
杨宽领着老鬼和刘槐负责打扫战场。
他们不但从林中搜集到了十多个建奴首级,还找到了两个累瘫了的明军军士,这两个家伙很走运,身上只是一些皮外轻伤,主要是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