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祭的反噬,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情绪吞噬者”及其掌控的王朝神经之上。全城的搜捕变得疯狂而失去理智,不再是精细的甄别,而是粗暴的镇压与恐惧的散播。赵无忧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指挥着鉴邪司和禁军,大肆抓捕任何有“消极”情绪嫌疑的百姓,投入新建的“静思营”,美其名曰“净化心绪”,实则是为了更高效、更集中地榨取恐惧与绝望。
短期内,这种恐怖统治似乎卓有成效,海量的负面情绪被强行抽取,弥补了祈年祭的损失,甚至让深宫中的那位“陛下”气息似乎恢复了不少。但顾嫣然和她的心魔指引者都清楚,这不过是饮鸩止渴。当恐惧被催生到极致,当绝望覆盖了最后一丝希望,产生的将不再是稳定的“食粮”,而是充满毁灭性的、连吞噬者自身都可能被反噬的“剧毒”。
“恐惧与绝望,亦是力量,但失控的力量终将焚尽一切。其根基已动摇,规则因自身的扭曲而濒临崩溃。时机将至。”
藏身于贫民区地下的顾嫣然,面前摊开着最新绘制的王都能量流向图。代表负面情绪的灰黑色能量流以前所未有的浓度涌向皇宫,但其内部充满了狂暴、混乱的漩涡,不再如以往那般“温顺”。而代表“欢宴”的粉红色能量,则几乎萎缩到了微不足道的地步。
“它在自取灭亡。”顾嫣然轻声道,眼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见证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冰冷平静。
“但我们也不能再等了,”韩老拐咳嗽着,他的身体因燃血符的后遗症和长期压抑的环境而愈发糟糕,“静思营里每天都在死人,外面的人也快要被逼疯了。再拖下去,就算那东西自己崩溃,这片土地也完了。”
孙老头和秦队正也默默点头。他们的情报网络显示,王都之外,已有数州因不堪盘剥与恐惧压迫,出现了小规模的骚乱,虽然很快被镇压,但不满的情绪如同地火,正在暗流涌动。
顾嫣然闭上眼,意识沉入深处,与那指引她的存在交流。
“最终方案:直击核心。利用其因吞噬过量混乱负面情绪而导致的规则不稳,以《灵明镜心诀》照见其‘真实’,以你自身凝聚的‘不屈’意志为刃,斩断其与王朝律法、与此界众生情绪的链接纽带。此役,非力敌,乃心证,乃规则层面的对决。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顾嫣然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比起浑噩而死,我宁愿清醒地搏这一线生机。该怎么做?”
“需要一座‘桥’,一座能让你意志直达其核心的‘桥’。皇宫大阵的核心枢纽——‘承天殿’,亦是其吞噬法则与王朝律法融合最深之处。在其因吞噬混乱而最脆弱的时刻,于承天殿内,运转《灵明镜心诀》至极限,吾将助你,将你的意志,化为破妄之剑。”
计划已定,剩下的便是执行。这无异于自杀式的攻击,但他们已无退路。
顾嫣然将后续的事情托付给韩老拐和孙老头,若她失败,则尽可能保存火种,等待下一个时机。她没有告别,只在夜色中,深深地看了这片她誓要拯救的土地一眼,然后义无反顾地,再次潜向那座吞噬一切的皇城。
此时的皇城,守卫森严到了极点,灵韵扫描如同密集的罗网。但 ironically,正因那庞大的、混乱的负面情绪聚集,导致皇宫本身的能量场也变得极不稳定,反而给了顾嫣然可乘之机。她将《灵明镜心诀》运转到极致,身形几乎化为一道透明的影子,融入那狂暴能量流的缝隙之中,如同逆流而上的鱼,艰难而坚定地朝着核心的承天殿靠近。
承天殿内,气氛诡异。皇帝(或者说,情绪吞噬者的化身)端坐于龙椅之上,周身不再是被粉红色光华包裹,而是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实质的灰黑色雾气,雾气中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哀嚎。他(它)的气息强大却混乱,时而暴涨,时而萎靡,显然正在艰难地消化\/压制那海量的混乱情绪。赵无忧跪伏在下首,身体微微颤抖,不敢抬头。
顾嫣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大殿角落的阴影里,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她看着那龙椅上的存在,心中一片冰冷。这就是窃据国器、以万民为食粮的怪物真容吗?
她不再犹豫,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灵明镜心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她的精神力量高度凝聚,意识仿佛脱离肉身,化作一面无形无质、却映照万物的“明镜”,直射那团灰黑色的核心!
“照见真实!”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顾嫣然为中心扩散开来!在她“镜心”的映照下,那团灰黑色雾气不再是简单的能量聚合,其内部显现出无数细密、扭曲、由律法条文和吞噬欲望交织而成的“规则之线”!这些线,一端连接着龙椅上的存在,另一端则穿透虚空,连接着整个王朝的律法体系,连接着无数正在产生恐惧与绝望的百姓!
而此刻,这些“规则之线”正因为承载了过于狂暴混乱的能量而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出现了无数细微的裂痕!
“什么人?!”龙椅上的存在猛地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灰黑色雾气剧烈翻腾!它感觉到了!一股纯净、冰冷、带着洞穿一切意味的意志,正在窥探它最核心的秘密!
赵无忧也骇然抬头,看到了阴影中的顾嫣然!
“抓住她!”赵无忧尖声叫道,殿外守卫蜂拥而入!
但已经晚了!
“就是现在!以你不屈之念,引动众生潜藏之不甘,斩!”
心魔的指引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
顾嫣然猛地睁开眼睛,她的双眼不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化为了两面清澈无比、映照着无数规则丝线与其上裂痕的“明镜”!她将自己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仇恨、所有对光明未来的渴望,凝聚为一道无形无质、却足以斩断规则的“心剑”!
这道“心剑”,顺着《灵明镜心诀》照见的“真实”,沿着那些布满裂痕的规则之线,悍然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影效果。但在一种更高维度的层面上,一场无声的崩解正在发生!
咔嚓……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细微声响,在顾嫣然的“心镜”中,在情绪吞噬者的感知中,密集地响起!那些连接着它与王朝律法、与众生情绪的规则之线,应声而断!
“不——!!!”
龙椅上的存在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嘶吼!它周身缠绕的灰黑色雾气如同失去了支撑,猛地爆散开来!那庞大的、混乱的负面情绪失去了束缚,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反噬其主!
承天殿内,阴风怒号,鬼哭狼嚎!那由无数痛苦、绝望凝聚的负面洪流,疯狂地冲击、撕扯着那失去了规则保护的核心意识!
与此同时,整个王都,乃至整个大胤王朝,所有被律法和诡异力量强制压抑情绪的百姓,都感到心头猛地一轻!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被窥视、被抽取的感觉,消失了!笼罩在皇城上空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开始剧烈波动,然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规则……破了?”一个刚刚还在静思营中忍受鞭挞的囚徒,茫然地抬起头。
“那……那东西没了?”街道上,一个面带菜色的妇人,怔怔地停下脚步。
希望,如同绝境中的嫩芽,开始在所有人心底萌发。
承天殿内,爆炸的负面能量将大殿冲击得一片狼藉。赵无忧和冲进来的守卫在能量的余波中非死即伤。顾嫣然瘫倒在地,七窍流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她以凡人之躯承载规则层面的冲击,已是油尽灯枯。
而那龙椅之上,只剩下一团不断缩小、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的残迹,以及一具迅速腐朽、仿佛经历了千年的干枯尸身。
“情绪吞噬者”,死了。
【确认:异常变量‘情绪吞噬者(帝王者)’已彻底清除。其构建的扭曲规则体系已崩溃。世界偏斜度急速修正,当前进度:95%。主要任务目标达成。】
【引导任务A-009进入收尾阶段。宿主林清玄,是否准备脱离?】
顾嫣然躺在地上,看着承天殿顶棚破碎处透下的、久违的清澈天光,嘴角艰难地勾起一丝释然的弧度。她做到了。
她似乎听到了远方传来的、不再是狂喜而是劫后余生的真正欢呼,听到了韩老拐、孙老头他们可能正在奔走相告的声音。
“剩下的……就交给……活着的人了……”她喃喃着,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然而,就在林清玄即将脱离的瞬间,他感知到了一丝异常。那情绪吞噬者消散的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弱、但本质极其阴冷诡异的“印记”,如同濒死的毒虫,试图遁入虚空!
是“母体”的标记!它想逃跑?或者传递信息?
林清玄的“意识”冷哼一声,归墟的权柄瞬间发动,一股代表绝对终结与寂静的力量掠过,将那点印记彻底抹除,化为虚无。
【检测并清除潜在信息泄露风险。获得额外功德:100点。任务A-009总功德结算:1800点。总功德累积:3970点。】
光芒一闪,林清玄的意识彻底抽离。
大胤王朝的未来,将在废墟与希望中重建,或许艰难,但已摆脱了那吞噬人心的黑暗。而顾嫣然的名字,将作为打破黑暗时代的先驱,被后人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