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大阪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人潮如织,霓虹闪烁,巨大的电子广告牌滚动着最新的偶像团体影像,电车轨道摩擦的声响、引擎的轰鸣、无数人的交谈声汇聚成这座都市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通子阿姨抱着沉睡的真由子,如同摩西分海般行走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她步伐从容,甚至偶尔会停下来,看一眼橱窗里新上市的和果子,或是避让奔跑嬉闹的小孩。然而,以她为中心,一个无形的领域正在悄然张开,扭曲着周遭的现实。
她走过的地方,细微的异常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扩散。
一个正在等红灯的上班族,手里刚买的罐装咖啡,金属罐身毫无征兆地覆盖上了一层细腻的、带着晨露的青苔,仿佛刚从森林里捡来。
路边甜品店飘出的奶油香气,在靠近她时,会瞬间变成雨后泥土和古老线香混合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沉静气味。
她脚边下水道的格栅缝隙里,以违反季节规律的速度,迅速探出几株娇嫩的、开着白色小花的荠菜,在她走过后又悄然枯萎,缩回黑暗。
几个正在自拍的少女,手机屏幕里的滤镜突然失效,映出的不是美颜后的自己,而是仿佛历经岁月沉淀的、带着柔和光晕的古旧照片质感,她们却浑然不觉,依旧笑着调整姿势。
她就这般,抱着一个明显状态异常的女孩,却如入无人之境,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行人下意识地为她让开空间,目光触及她时却会自然滑开,仿佛她只是背景里一块无关紧要的色斑。
当她走到十字路口正中央,等待下一次绿灯时,林的身影,斜倚在对面街角的自动售货机上,手里拿着一罐冰可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哟,通子阿姨,逛街呢?还带着这么大一个‘行李’?”林的声音穿过车流人潮,清晰地传到通子阿姨耳中,带着惯有的戏谑。
通子阿姨停下脚步,平静地回望,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林小姐,又见面了。天气不错,带孩子们出来走走。”
林“咔哒”一声打开可乐罐,喝了一口,然后晃了晃罐子:“别装傻啦,阿姨。你怀里那个‘孩子’,现在就是个行走的现实炸弹。你这么带着她招摇过市,do you really think the Union will turn a blind eye?(你真以为工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收起笑容,红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工会的规矩,禁止大规模、持续性的现实扭曲,尤其是可能引发认知危机的那种。你现在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擦边球’的范畴。Stop now, before its too late.(趁现在还来得及,收手吧。)”
通子阿姨轻轻拍着真由子的背,仿佛在安抚一个真正的婴儿。随着她的动作,十字路口中央,坚硬柏油路面的缝隙里,一株嫩绿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缠绕上红绿灯的柱子,迅速开花——那是一种无人认识的、散发着宁静微光的白色小花。
“工会的规矩,是为了维持‘平衡’。”通子阿姨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共振,压过了周围的喧嚣,清晰地回荡在林耳边,“但在达成真正的‘平衡’之前,总需要有人去打破旧的‘僵局’。工会没有下达清除令,不是吗?”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以及那些被她能力无声影响着的细微之处,最终定格在林身上,那温和的眼底深处,是磐石般的意志和不容置疑的强大。
“在工会的正式命令抵达之前,任何试图阻挡我道路的人……”通子阿姨微微歪了歪头,语气依旧轻柔,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都将被视为,需要被‘清理’的障碍。”
话音落下的瞬间,以通子阿姨为中心,整个十字路口的环境发生了更加明显的变化:
所有车辆的引擎声、喇叭声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布,骤然低沉、远去。行人嘈杂的交谈声化作一片模糊的、如同远山梵唱般的白噪音。她头顶霓虹灯和广告牌刺目的光芒变得柔和,如同笼罩在晨曦的薄雾中。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古老神社般的、混合着木质建筑、香火和岁月沉淀的气息。甚至连时间流速都仿佛变得粘稠、缓慢,几个行人的动作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延迟帧。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对周遭领域绝对掌控力的展示。她无需激烈对抗,仅仅存在本身,就足以将一片现代化的喧嚣街区,暂时转化为她所掌控的、带着神性与古意的“领域”。
林握着可乐罐的手指微微收紧,罐身凝结的水珠迅速冻结成细小的冰晶。她感受到了那股庞大、深邃、与她的魔法体系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力量。这不是她能正面硬撼的对手,至少现在不是。
她看着通子阿姨抱着真由子,如同携带着整个静谧的古老时空,安然地穿过变得缓慢的车流,走向对面的人行道,最终消失在街角。
十字路口的异常现象随着通子阿姨的离开而迅速消退,喧嚣重新涌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只有那株缠绕在红绿灯柱子上、散发着微光的白色藤蔓,以及林脚下那一小片迅速融化的冰霜,证明着两位魔女之间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对峙。
林将空可乐罐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清理障碍, huh?(清理障碍,是吗?)”她低声重复着通子阿姨的话,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了更浓烈的兴趣和挑战欲,“well, this just got a whole lot more interesting.(好吧,这下可有趣多了。)”
她转身,双手插兜,哼着歌汇入人流,方向却与通子阿姨离开的方向截然不同。工会的命令?或许吧。但在那之前,她得先去搜集更多关于这位“通子阿姨”和关西佐藤家的“情报”了。这场游戏,参与方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多,也还要……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