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沼指尖流转着粉色的妖力,如同最灵巧的钥匙,轻轻拨动着石门上那些复杂阴毒的禁制节点。那些足以让寻常法师或妖魔望而却步的封印,在九尾狐的古老智慧与力量面前,发出几声不甘的呜咽般的微光闪烁后,便悄然瓦解。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其后并不算宽敞的石室。
预想中的惊恐尖叫、愤怒反抗或是楚楚可怜的求饶并未出现。
石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块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屏幕是主要光源。屏幕前,一个看起来约莫人类少女十三四岁模样、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白色囚服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蜷坐在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柔软垫子上。她一头微卷的深紫色长发随意披散着,头顶两个小巧的、如同山羊般的弯曲犄角若隐若现。
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双手灵活地操控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控制器,屏幕上光影闪烁,是一个画面绚丽、节奏极快的动作游戏,角色正在复杂的迷宫与成群怪物中闪转腾挪。
听到开门声,她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不耐烦地、带着点被打扰的娇嗔嘟囔了一句:
“等一下啦!就快通关这个隐藏boSS了!等我打完这一局,你们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撩拨心弦的甜腻质感,却又混合着一种属于孩童的、理直气壮的专注。
林和玉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玉沼是觉得有趣,而林则是纯粹的、带着审视的好奇。
林没有立刻动手,反而真的依言,随意地靠在门框上,双臂环抱,目光锐利地落在那个沉浸于游戏世界的小小背影上。玉沼也颇有兴致地倚在另一边,九条光尾慵懒地摇曳,仿佛在欣赏一出意外的剧目。
妮蔻的整个身体语言都透露出对游戏的极致投入。肩膀微微耸起,手指在控制器上飞舞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偶尔会因为游戏中的惊险操作而发出小小的抽气声或得意的轻笑。她似乎完全将自身所处的囚禁环境、以及身后两位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不速之客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这种“心无旁骛”,在如此境地下显得异常诡异。
林能敏锐地感知到,妮蔻身上属于魅魔的天然魅惑力场并非完全消散,而是被她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收敛、控制着,如同呼吸般自然起伏。在她情绪随着游戏波动时——比如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攻击,或是成功释放一个华丽大招时——那股甜腻的、能引动最原始欲望的能量就会微微荡漾开来,虽然微弱,却精纯无比。她在无意识中,将玩游戏时产生的“兴奋”、“紧张”、“愉悦”等情绪,也当成了某种滋养和练习魅魔本能的方式。
她身下的软垫,旁边放着喝了一半的、似乎是果汁的饮料(天知道青岚从哪里弄来给她的),以及她对于“被处置”那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终于可以结束了”的语气……这一切都表明,她在这里的处境,或许并非单纯的囚禁。青岚可能并非仅仅在“关押”她,更像是在以一种扭曲的方式“饲养”和“观察”她。
即使背对着,林也能感觉到,妮蔻那看似全神贯注的状态下,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感知力如同触角般,悄然探索着身后两人的情绪。她在本能地评估“威胁”程度,或者……在寻找可以“互动”的情感缝隙?这种天生的洞察与操纵欲,已经融入了她的骨髓。
“有意思……”林在心中低语。这个小魅魔,比她预想的还要特别。她不像一个等待被拯救或掠夺的囚徒,更像一个在自家客厅里打发时间的、脾气有点任性的小主人。而这种异常,往往意味着更大的价值,或者……更深的陷阱。
屏幕上的boSS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血条清零,爆出绚丽的奖励光效。
妮蔻满意地长舒一口气,放下控制器,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精致得如同洋娃娃、却带着非人魅惑的脸庞,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清澈又深邃,直接看向林和玉沼,脸上带着天真无邪却又混合着一丝妖异的笑容:
“好啦,我打完啦。那么,两位漂亮的大姐姐,想对妮蔻做什么呢?”
石门内的石室,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只有那悬浮屏幕上的游戏结算画面还在无声地闪烁着斑斓的光,映照着三个非人存在脸上各异的神情。
林的话语没有任何修饰,直白得如同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我要你的身体,玉沼大神吃你的灵魂。”
没有威胁,没有劝诱,只是赤裸裸地宣告结局。
妮蔻——那只被囚禁的幼年魅魔,闻言并没有露出预想中的恐惧或愤怒。她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紫罗兰色的眼眸眨了眨,里面闪烁着的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近乎天真的、快速权衡的光芒。她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仿佛林提出的不是关乎她存在根本的交易,而是一场有趣的游戏规则。
“可以啊。”妮蔻的声音依旧甜腻,带着点漫不经心,她盘腿坐在垫子上,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林,“不过呢,我有个要求。”
她抬起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石室冰冷的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层层岩石,直指地面上那座奢华的“青岚阁”。
“杀了青岚。”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毁了这座破旅馆,把这里关着的所有‘邻居’……全都放出去。”
这个要求让林眉梢微挑,脸上那抹惯常的讥诮笑容又浮现出来,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侧过头,将目光投向倚在门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玉沼。
玉沼接收到林的视线,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磁性的哼笑。她优雅地耸了耸肩,身后光尾虚影随之荡漾开一圈迷离的光晕。
“青岚此女,”玉沼的语调带着古老的韵律,仿佛在吟诵一段判词,“借吾族之盛名,行欺诈蛊惑之事,聚敛钱财,戕害生灵,更将诸多同道(指妖怪)囚于此地,供其驱策、研究……其行径,早已污了狐族清誉。即便汝不提,本座亦容她不得。”她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除了她,正合我意。至于这阁中之物是去是留,是生是灭,与本座何干?”
得到了玉沼的明确表态——她不仅同意,甚至乐于亲手清理门户——林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那是一种看到了有趣猎物落入陷阱的、带着恶意的愉悦。
她转回头,重新看向妮蔻,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如同找到同类般的欣赏:“成交(deal)。”
妮蔻看着她伸出的手,脸上也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混合着孩童纯真与魅魔妖异的笑容。她利落地从垫子上爬起来,伸出自己小巧白皙的手,毫不畏惧地、清脆地“啪”一声与林击掌为誓。
双掌交击的瞬间,似乎有无形的契约之力微微波动。
林收回手,看着妮蔻那双仿佛洞悉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紫眸,用一种近乎耳语、却清晰无比的轻柔声音说道: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