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小会议室里,灯亮着。
沙瑞金、赵东来、陆亦可、陈岩石围坐在桌边。
气氛有点紧张,没人说话,都在等陈岩石开口。
陈岩石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风尘仆仆的样子。
面前摊开一个笔记本,还有几张用塑料袋小心包着的、发黄的照片。
“我跑了一趟石头坳村。”
陈岩石开口,声音有点哑,但很清晰。
“找着老根叔了。就是当年照顾过那个‘受伤干部’的老村长。”
他拿起一张照片,小心地放在桌子中间。
照片上是个三四十岁的汉子,光着精壮的膀子。
侧着身,肩膀上缠着绷带,正在帮村民劈柴。
照片很旧,但能看清那人的脸,平平无奇,但眼神很亮。
“老根叔说,这人就是当年在他们村养伤的干部。”
陈岩石指着照片,娓娓道来。
“住了小半年,伤得挺重,不怎么出门。他好像是哑巴,只嗯嗯啊啊做手势,但人很好,勤快有力气,好多家都想招来做女婿。”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照片上光着的左肩上:
“老根叔记得特别清楚,这人左边肩膀后面,靠近脖子那儿,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像片小树叶。”
陈岩石又拿起另一张塑料袋包着的照片,是张特写,放大了肩膀那块。
果然,皮肤上有一块清晰的暗红色印记,形状确实像片小叶子。
“老根叔说,这干部走的时候,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下,什么都没带走。村里人都不知道他叫啥,但都说这人身上,有祁厅长的影子。”
沙瑞金、赵东来、陆亦可都凑近了看那张特写照片。
陆亦可提出猜想:
“陈老,您是说…这照片上的人,就是祁厅长?这胎记……”
“我让人去查了。”
赵东来接过话头,语气肯定。
“祁同伟左肩后面,靠近脖子那儿,确实有块一模一样的胎记。形状、位置都对得上。医院那边有记录,错不了。”
沙瑞金眼神一凝:“时间呢?老根叔还记得是哪年吗?”
“记得。”
陈岩石翻着笔记本,这次老伴和他一起去走访调查的,记录的内容很有条理。
“七八年前,大概…是山水集团刚成立那会儿?对,就是那时候!老根叔记得清楚,因为那会儿村里正闹水荒,后来祁厅长亲自帮忙协调,从县里调了水车来。”
赵东来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
“山水集团成立?七八年前?那不就是…大风厂那块地出事的时候?”
“对!”
陈岩石重重点头,说:
“就是丁义珍批条子,把大风厂工人持股的五百亩地,四万一亩贱卖给山水集团!转手就改成商业用地,卖六十万一亩,赚了黑心钱。”
他指着照片,手指头颤颤巍巍:
“祁同伟那会儿,人就在石头坳村养伤!他不在场,怎么可能分身去搞什么土地倒卖?难道遥控的话丁义珍会卖面子?这事,跟他没关系!”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这证据太关键了,直接证明了祁同伟在山水集团最初那桩最肮脏的土地交易发生时,根本不在现场。
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陆亦可脑子转得飞快,继续推断:
“陈老,您的意思是,当年跟丁义珍勾结,搞垮大风厂,吞掉那块地的,其实是别人?是赵家的人?赵瑞龙?还是赵小惠?”
“十有八九!老根叔还提了一嘴,说就在那个干部走后不久的时候,村里来过几个生面孔,开着小轿车,打听过他的事。领头的是个女的,派头很大。老根叔觉得不像好人,就没说实话。”
“女的?派头很大?”
赵东来立刻抓住了重点,想到一个人:“赵小惠?”
“没证据,当时没留下照片。”
陈岩石摇了摇头,但言语间也倾向这种猜测:
“时间也对得上,赵小惠那会儿,正带着赵瑞龙创业呢,打理山水集团的生意。她跑去石头坳村,肯定不是去扶贫!”
赵东来搭腔:“八成是见到祁同伟重新出现,想要反向追查他去了哪里,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陆亦可抽了口冷气,捂着嘴问:“赵小惠是不是想灭口?”
“灭口?她敢!”
沙瑞金脸色沉了下来。
“现在不敢,当年可不好说。”
陈岩石哼了一声,“赵家那会儿多嚣张?赵立春还在台上呢,当之无愧的‘土皇帝’。”
他拿起那张带胎记的特写照片,拍在沙瑞金跟前的桌子上:
“这东西,就是铁证。能证明祁同伟的清白,也能为我们提供一个新的方向。不管当年大风厂那桩黑心事,是不是赵瑞龙、赵小惠他们干的,都栽赃不到祁同伟头上!”
沙瑞金点了点头,看向陆亦可和赵东来: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是的!”
两人异口同声,赵东来挑眉笑了笑,陆亦可回了个白眼。
沙瑞金问陈岩石:“这个可以做有力证据,还有吗?”
“有。”
陆亦可先说话,从反贪局半离职后,她憋了多久,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那几个赵瑞龙以前的马仔,嘴撬开了。”
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手指点着上面记的东西。
“赵小惠找过他们。就在前天晚上,在城东那个‘金樽’会所。”
沙瑞金起了兴趣:“这赵瑞龙的二姐,办事效率这么高?”
“砸钱开路的手段,屡试不爽。”
陆亦可撇撇嘴,心想赵小惠反正是比侯亮平强些。
“她让那帮人在法庭上改口,咬死说祁同伟才是山水集团和惠龙集团系列案件的主谋,赵瑞龙是被逼的。”
赵东来接过话,他脸色严肃:
“钱是现金给的。装在一个黑色旅行袋里。”
“每人五十万。赵小惠当面点的钱。”
“她让他们背熟一套说辞。关于大风厂那块地,关于资金转移,都推到祁同伟头上。”
沙瑞金问:“你们用的什么手段,审讯过程正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