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像刀子,精准地捅在侯亮平最敏感、最心虚的地方。
侯亮平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呼吸都困难了,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强作镇定,想挤出点官方的笑容,可嘴角抽动了几下,比哭还难看。
“无可奉告!让开!”
他声音有点抖,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慌乱,伸手想拨开挡在面前的话筒。
但在场各位媒体工作者,没一个好打发的。
“侯局长,别急着走啊……”
一个男记者把话筒几乎戳到他脸上。
“祁同伟在孤鹰岭自杀未遂,网上都说他是缉毒英雄,您指控他贪污腐败,有确凿证据吗?还是…只是为了完成办案指标?”
“你胡说什么!”
侯亮平猛地抬头,眼睛通红,像被踩了尾巴的哈基米。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祁同伟就是贪官污吏,是汉东的蛀虫!”
他吼得声音很大,可听起来却有点色厉内荏。
“侯局长!那您解释一下石头坳村老根叔的证词和照片是怎么回事?另有知情人士称,祁同伟八九年前在村里养伤……还有,市局传出消息,大风厂土地交易时他根本不在汉东,这您怎么解释?”
另一个记者紧追不舍。
侯亮平心里咯噔一下。
这事他还不确定呢,怎么连记者都知道了?
谁捅出去的?
他额头开始冒汗。
“那是…那是有人伪造证据,混淆视听!”
侯亮平咬着牙,声音发狠,断言:“祁同伟背后有人,在给他洗白,想给恶人脱罪……”
“您指的是谁?是沙书记?还是更高层?”
一个胆大的自媒体博主举着手机,镜头怼着侯亮平的脸拍。
“听说祁同伟当年在前任书记赵立春父亲坟前哭坟,是不是真的?这是不是他攀附权贵的铁证?”
“哭坟”两个字一出,侯亮平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隐秘的往事…怎么连这些小报记者都知道了?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借助媒体的舆论,推波助澜?
想到这里,侯亮平死死盯着那个提问的自媒体,眼神像要吃人。
他被这些尖锐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脑子嗡嗡响。
记者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
问题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戳心窝子。
侯亮平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地跳。
“不可能!”
他猛地吼出声,声音嘶哑,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祁同伟!他一定有罪!绝对有罪!”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完了!
说秃噜嘴了!
这他妈不是等于承认自己先入为主,不管证据了吗?
记者们瞬间炸了锅,闪光灯闪得更疯了。
无数话筒像枪管子一样戳过来。
“侯局长!您这是未审先判吗?”
“您说绝对有罪?难道您有百分百的把握?”
“您是不是有了新的证据?不然说出这种话……是否欠妥?”
侯亮平脸一下变得惨白,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他慌了,彻底慌了。
他看见离他最近的一个女记者,手里紧紧攥着录音笔,那小小的红灯还亮着,一闪一闪,像在嘲笑他。
“你…你录什么录!”
侯亮平脑子一热,血往头上涌。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就朝那录音笔抓去!
女记者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往后躲。
侯亮平动作快得像疯狗,一把抓住录音笔,用力一扯。
“咔嚓!”
录音笔被他硬生生从女记者手里抢了过来,摔在地上,塑料外壳瞬间裂开,零件飞溅。
“啊!”
女记者吓得往后踉跄几步,脸色煞白。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秒。
然后,更大的骚动爆发了!
“打人了?反贪局长打人了!”
“抢记者录音笔!毁坏采访设备!”
“拍下来!都拍下来!”
几十部手机、摄像机,齐刷刷地对准了侯亮平那张因愤怒扭曲的脸。
侯亮平他看着周围那些冰冷的镜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完了!
全完了!
这画面要是传出去…
他不敢再想下去。
而记者们更激动了,镜头像是锁定了一般,丝毫不偏移。
“侯局长,您为什么动手?”
“您是不是心虚了?”
“请您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摄像机重重地撞在了侯亮平的胳膊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滚开!保安呢?来人啊……”
侯亮平只想离开,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手臂,想冲开人群。
场面一片混乱。
推搡,叫喊,闪光灯疯狂闪烁。
“住手,都住手!”
直到事件上升到了肢体冲突,几个穿着法院保安制服的人才冲了过来,奋力分开人群。
“这里是法院,禁止喧哗!禁止扰乱秩序!”
保安队长大声呵斥,挡在侯亮平身前。
趁着保安阻拦记者的空档,侯亮平像逃命一样,低着头,用手臂挡着脸,狼狈不堪地从人缝里挤了出去。
他头也不回,脚步踉跄地冲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
“开车,快开车!”
他对着司机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车子发动,冲了出去,甩开身后那片嘈杂的声浪和刺眼的闪光灯。
而在这个过程中,记者们愤怒的喊声和快门疯狂按动的“咔嚓”声,从未停歇。
侯亮平瘫在后座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他扯开领带,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后怕。
完了。
这下全完了。
那些问题,那些镜头……
侯亮平悔恨不已,今天不该来省高院。
先是被一众高官出言施压,然后又让各路记者围攻……
前者,好歹同是体制内,纵使暗地里如何不对付,但场面功夫要维护好。
但后者,他知道,媒体的力量,在这个信息时代,太过可怕。
那些以流量为生的人,可不管什么底线和忌讳。
“回反贪局!”
侯亮平不敢再露面了,他要在龟缩在反贪局。
美其名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