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秉公按程序询问公诉人:“公诉人是否需要询问证人?”
公诉人深吸一口气,走到梁璐面前,语气带着强烈的质疑和攻击性:
“梁璐女士,你和祁同伟离婚,是在本案开庭前几天,没错吧?时间点为何如此巧合?”
梁璐平静地回答:“是。但这只是手续办理的时间。”
“是不是有人暗示或者要求你这么做?以便让你今天的证言显得更加‘公正’?”
“没有。这是我个人的决定。”
“你内心是否怨恨祁同伟?怨恨他多年来对你的冷漠?”
公诉人试图从情感上突破。
梁璐抬起头,直视公诉人:“这是我的私事。与我今天出庭作证的内容无关。”
“那你如何证明你刚才所说的、关于祁同伟查监听的事情是真的?有证据吗?”
“我无法提供物证。但我陈述的是事实,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
梁璐直接抬头看向检察官,语气坚定:
“我没有撒谎,我说的是事实!我们离婚是我提出的,就是为了今天能没有负担地站在这里,说出我知道的真相!”
公诉人被这不卑不亢的回答噎住,一时语塞。
他还想继续施加压力,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肃静!”
刘秉公重重敲响法槌,严厉地看了一眼公诉人。
“请控方遵守法庭纪律!证人证言的真伪及证明力,合议庭自会综合全案证据判断。控方对证人证言有其他实质性疑问吗?”
公诉检察官被噎住,咬着后槽牙脸色铁青,勉强道:“暂时…没有。”
“证人可以退庭休息。”刘秉公宣布。
梁璐站起身,微微向审判席鞠躬,然后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法庭,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向被告席。
法庭内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寂静,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梁璐证词带来的震撼中。
沙瑞金面沉如水,手指轻轻在扶手上点着。
李达康眉头紧锁,似乎在快速思考着证词带来的影响。
田国富与身旁的季昌明低声交换着意见,表情严峻。
刘秉公看了看时间,宣布:
“鉴于出现新的证人证言,需给予控辩双方准备时间。现在休庭。下午两点整继续开庭审理。”
法槌落下。
“起立!”
全体人员应声而起。
合议庭成员率先离席。
沙瑞金等领导也相继起身,在一片寂静中离开旁听席。
祁同伟在法警陪同下离开被告席,经过辩护席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与陆亦可有一瞬的交汇。
陆亦可点点头,然后低头整理着文件,没有回应。
她为的是真相和正义,只是祁同伟恰好做了对的事而已。
公诉方的三位检察官脸色难看至极,几乎是仓促地收拾着案卷材料,匆匆离场。
法庭大门打开,等候已久的人群试图涌入,记者们更是蜂拥而上。
他们想要采访陆亦可或祁同伟的律师,甚至希望能拦住沙瑞金等领导,但都被严阵以待的法警和安保人员拦住
沙瑞金等领导则从专用通道迅速离开。
网络上,关于梁璐证词、陆亦可倒戈、侯亮平涉嫌违法的讨论,已呈燎原之势,爆炸式传播,席卷了所有新闻平台和社交媒体。
这场万众瞩目的审判,在第一天上午,就抛出了一个足以改变案件走向的巨大变数。
中午。
反贪局局长办公室内,侯亮平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定格的庭审画面。
正是梁璐陈述证词,说出祁同伟曾试图调查有人要害陈海的那一刻。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瓷片四溅,茶水淋漓。
“陆亦可!梁璐!你们两个贱人!”
侯亮平低吼着,眼球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
“竟敢当众捅我刀子,好!好得很!”
他喘着粗气,一把抓起的内部电话,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审判庭上午的唇枪舌剑,在网络舆论浪潮的翻涌中结束。
省高院食堂特意隔出的小包间里,气氛有点沉闷。
祁同伟坐在角落一张桌子边。
面前放着不锈钢餐盘,里面是几样清淡的饭菜。
他没动筷子,手里捏着筷子,眼神有点飘,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刚带着几个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的警卫员,分散在门口和窗边,像几根钉子。
腰间鼓鼓囊囊的,第一时间就能进行射击。
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深灰色褂子、头戴旧式小帽的老者,慢慢走了进来。
他背有点驼,走路不快,但精神头很好,眼睛亮得像鹰。
祁同伟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浑身一震。
他赶紧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得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老…老首长?”
祁同伟声音有点抖,“您…您怎么来了?我能顶得住,您别费心神…”
老者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无妨无妨,咱这有十年没见面了吧?”
“有的。”
祁同伟恍惚了片刻,心情复杂。
赵刚立刻上前一步,站在老者侧后方,眼神警惕地看着四周。
那几个小伙子也无声地移动位置,把这张桌子隐隐围在中间。
老首长走到祁同伟对面坐下,动作自然。
“许久没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还好你启动了收网行动,再拖几年,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真没那心气儿咯。”
祁同伟看着眼前这位老人,祁同伟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
心里翻江倒海,愧疚、感动、压力…全涌上来。
他挺直身体,语气带着深深的敬意:
“您…您开国元勋,初心未改,一辈子为国为民…”
老者没接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
那手很瘦,但很有力。
“我…我这些年,藏污纳垢,同流合污…实在…实在愧对您当年的信任和栽培…”
老者放下筷子,看着他:“同伟啊。”
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祁同伟心上。
“别说什么愧对。老夫看人,从没走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