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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林秘书的声音依旧是她标志性的冷静,刻板,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刘先生,陈总知道了你们那边的情况。”

刘致远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没有接话,等着她的下文。

林秘书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应,继续说道:“陈总让我转告你两件事。第一,举报方是‘宏图商贸’,他们动用了区里工商和税务的关系,理由是他们掌握了‘诚信达’销售假冒伪劣产品的‘确凿证据’,并且指控联谊会知情并参与销售。”

虽然早已猜到,但被直接证实,刘致远的心还是往下一坠。宏图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整。

“第二,”林秘书顿了顿,声音似乎压低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幅度,“所谓的‘确凿证据’,是一批特定批次的毛巾和五金件,上面有仿冒的上海名牌商标。这批货,并非‘诚信达’正常渠道采购,是有人通过特殊途径,在‘诚信达’仓库管理交接的空档,偷偷混进去的。检查的人,会精准地找到这批货。”

“什么?”刘致远失声惊呼,浑身汗毛倒竖,栽赃陷害。竟然是如此卑劣的栽赃陷害。这不仅是要坐实“诚信达”卖假货,更是要把联谊会也拖下水,变成“知假售假”的同谋!这一手,太毒了。

“消息来源可靠。”林秘书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陈总还说,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对抗检查,而在于证明那批货是被人栽赃。赵大成公司内部,有一个叫‘黑皮’的仓库管理员,是以前跟着赵大成混社会的老人,最近赌钱输了不少,宏图的人找上了他。”

信息。这就是他最缺乏的关键信息,陈静不仅知道是谁干的,怎么干的,甚至连内鬼是谁都一清二楚。她仿佛一个站在云端的神只,冷漠地俯瞰着地面上蝼蚁们的挣扎与厮杀,并在关键时刻,丢下一根或许能救命,也或许带着剧毒的绳索。

刘致远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是愤怒于对手的卑劣和己方被如此轻易地渗透,也是震惊于陈静那深不可测的信息网络。她人在监狱,却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这种被全方位监控,毫无隐私可言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凉。

“陈总……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刘致远的声音干涩,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这“帮助”背后的代价。

“陈总只是认为,一个合格的合作者,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被淘汰出局。”林秘书的回答滴水不漏,依旧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如何利用这些信息,是你自己的事情。另外,赵大成在派出所,暂时不会有事,他那些过去的‘兄弟’,有些人脉还在。”

电话挂断了,听筒里传来忙音。刘致远却久久没有放下电话,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尊雕塑。

阿芳担忧地看着他,不敢出声。店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黄昏降临,仿佛预示着更深的黑暗即将到来。

信息已经到手了。一条可能扭转局面的路径隐约浮现——找到那个内鬼“黑皮”,拿到他被收买的证据,揭露宏图商贸栽赃陷害的真相!但这谈何容易?“黑皮”既然是内鬼,必然心虚,如何让他开口?赵大成那些过去的“兄弟”,又是些什么人?动用他们的力量,会不会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甚至真的坐实了联谊会与“社会闲散人员”纠缠不清的指控?

而且,接受了陈静的“帮助”,就等于欠下了一笔巨大的,不知如何偿还的债。未来,她提出任何要求,自己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可是,如果不抓住这根唯一的稻草,等待联谊会和“诚信达”的,就是身败名裂,彻底出局,那些被查的店铺老板,他们的家庭怎么办?刚刚凝聚起来的团结和希望,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破碎?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悬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伴随着那八家店铺老板可能崩溃的心理防线,伴随着“诚信达”销售假货的谣言在市场上的发酵。

不能再犹豫了。

刘致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狼一般的狠厉。他抓起电话,再次拨通了老王的号码。

“老王,听着,事情有转机,你现在立刻悄悄去找赵叔和老李,到赵叔店里等我。记住,要悄悄的去,别让任何人注意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放下电话,他对阿芳快速交代:“阿芳,你看好店,我出去一趟。任何人问起,就说我不知道去哪了。”

“致远,你要小心啊!”阿芳看着刘致远那决绝中带着一丝疯狂的眼神,心提到了嗓子眼。

刘致远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推开店门,融入了渐渐深沉的暮色之中。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挺拔,也异常孤独,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刀,明知前方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上一闯。

他选择了抓住陈静递来的那根绳索,哪怕它可能通往更深的深渊。因为此刻,他别无选择。这不仅是为了自救,更是为了那三十多家店铺背后,一个个鲜活的家庭,为了那份沉甸甸的,不容辜负的信任。

风起了,带着晚秋的寒意,吹动着街边的落叶,也吹动着这个年代里,小人物们不甘命运、奋力挣扎的衣角。前方的路漆黑一片,但刘致远知道,他必须走下去,点亮那或许存在的,微弱的希望之光。

暮色如墨,迅速浸染了古城的大街小巷。路灯尚未完全亮起,那昏黄的光晕在渐浓的夜色里挣扎,勉强照亮一小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而衬得周遭的巷道更加幽深莫测。刘致远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呢子外套,将帽檐往下压了压,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冷风像刀子似的,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但他却感觉不到多少寒意,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灼得他喉咙发干,手心却是一片冰凉的汗湿。

林秘书电话里透露的信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栽赃。竟然是如此下作却又精准致命的栽赃。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过往对“生意竞争”的认知范畴,更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无所不用其极。宏图商贸,梁文斌他们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可以如此毫无底线。

愤怒过后,是更深沉的寒意。陈静那看似“雪中送炭”的信息,其背后隐藏的深意,让他不寒而栗。她就像一个隐藏在重重迷雾后的猎手,不仅清晰地知道猎物的一举一动,甚至连猎物的陷阱设在何处,用什么诱饵,都一清二楚。这种被完全看透、毫无秘密可言的感觉,比面对宏图的明枪暗箭更让他感到恐惧和屈辱。

“合格的合作者……”他咀嚼着林秘书转述的这个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在陈静眼中,他或许始终只是一枚棋子,所谓的“合作”,不过是棋手给予棋子一定程度自主行动的恩赐。而这次危机,就是对她这枚“棋子”成色的一次残酷检验。通不过,就被当做弃子无情剔除;通过了,则意味着他更有“价值”,但也可能被捆绑得更紧,再也无法挣脱。

可是,他有得选吗?

他想起了孙胖子那煞白的脸,想起了老王在电话里的怒骂,想起了老李声音里的恐慌,更想起了赵叔那沉默却沉重的信任。那一张张面孔,背后是一个个家庭,是柴米油盐,是老人看病抓药的钱,是孩子读书交学费的希望。他们选择相信他,跟着他走这条路,他不能,也绝不敢辜负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妈的。”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梁文斌的卑劣,还是骂这操蛋的世道,亦或是骂自己此刻不得不依靠陈静信息的无奈。九十年代,都说下海经商是条出路,可这海水下面,不仅有诱人的珍珠,更有吃人的鲨鱼和致命的暗礁。像他们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小商户,想要搏出一片天,就得时刻准备着用尽浑身解数,在夹缝中求生存,在刀尖上跳舞。

他加快了脚步,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赵叔那间位于老街深处,门面不大的茶叶店。店门虚掩着,里面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吝啬地洒在门口,显得格外冷清。他警惕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的小巷,迅速闪身钻了进去,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店里,老王、老李、赵叔三人都在。老王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狭窄的店铺里来回踱步,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弄得屋里烟雾缭绕;老李坐在八仙桌旁,脸色灰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赵叔则默默地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软布,一遍遍地擦拭着一个紫砂壶,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听到门响,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刘致远身上。

“致远,你可算来了。”老王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刘致远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微微皱眉,“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有转机?什么转机?”

“是啊,致远,你快说说,外面现在都传疯了,说我们联谊会卖假货,跟流氓团伙勾结,好多老主顾都跑来问,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老李也急切地站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只有赵叔,依旧沉默着,但那双平时温和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刘致远,等待着他的下文。

刘致远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桌边,拿起赵叔刚才倒好,已经微凉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团灼火。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三位伙伴焦急而信任的脸,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将林秘书电话里透露的信息,选择性地,尽可能清晰地复述了一遍。他隐去了信息的直接来源是陈静,只说是通过“特殊渠道”打听到的。

“事情就是这样。”刘致远说完,感觉喉咙更加干涩了,“宏图栽赃,内鬼是‘诚信达’仓库一个叫‘黑皮’的管理员。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到这个‘黑皮’,拿到他被收买的证据,才能翻盘。”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王粗重的喘息声和老李手指无意识敲打桌面的“笃笃”声。

“操他娘的梁文斌,老子跟他拼了。”老王第一个爆发出来,眼睛瞪得血红,一拳砸在旁边的货架上,震得上面的茶叶罐哐当作响。

“拼?拿什么拼?”老李的声音带着哭腔,“人家有钱有势,关系通天!我们呢?就我们这几个老梆子,加上致远,怎么跟人家斗?还找‘黑皮’?那是什么人?那是跟赵大成一起混过社会的亡命徒!我们去找他?别证据没拿到,先把命搭进去了。” 他的恐惧是真实的,对于他们这些安分守己做了大半辈子小生意的人来说,与社会上那些“耍横的”扯上关系,本身就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赵叔终于放下了那个被他擦得锃亮的紫砂壶,抬起眼,看着刘致远,声音低沉而缓慢:“致远,你确定这消息可靠?还有,赵大成那边……”

“消息来源,我可以用性命担保。”刘致远迎上赵叔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至于赵经理,他人在派出所,暂时应该不会有事。我打听到,他过去的一些朋友,可能会帮忙周旋。”他斟酌着用词,避免直接刺激到老李敏感的神经。

“朋友?哼,不就是那些混混吗?”老李嘟囔着,脸色更加难看。

“老李。”老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人家赵大成够意思了。货没问题,价格也公道。现在是宏图那帮孙子使坏。咱们要是不把这事掰扯清楚,大家都得完蛋。你愿意你的店被封?愿意背个卖假货的名声?以后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老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然低下头,不说话了。老王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店就是他的命根子,名声更是做生意之本,真要毁了,他后半辈子怎么办?

“致远,”赵叔再次开口,目光深沉,“你想怎么做?去找那个‘黑皮’?”

刘致远重重地点了点头:“必须找到他。而且要快,必须在检查结果被坐实,舆论彻底倒向宏图之前拿到证据,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突破口。”

“怎么找?‘诚信达’那边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而且警察可能也盯着。”老王皱紧了眉头。

“赵经理不在,但他公司里应该还有信得过的人。而且那边透露,‘黑皮’好赌,最近输了很多钱,经常在南城那片新开的‘好运来’游戏厅混。”刘致远说出了另一个关键信息。这同样是林秘书提供的,其信息的细致程度,再次让他心底发寒。

“游戏厅……”老王咂摸了一下,“那地方鱼龙混杂,乱得很。”

“再乱也得去。”刘致远下定了决心,“我一个人去目标小一点。老王,你人面广,南城那边有没有靠得住,嘴巴严的熟人?能帮我指个路,或者远远盯着点就行,不用他插手。”

老王沉吟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有。我有个远房表侄,就在南城那边开摩的,那一片犄角旮旯他都熟,人也机灵,我这就去叫他!” 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刘致远叫住他,“一定要交代清楚,只是帮忙认认人,指指路,千万别掺和进来,更不能走漏风声。”

“明白,你放心。”老王郑重地点点头,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老王走后,店铺里再次陷入沉默。老李坐在那里,双手抱着头,唉声叹气。赵叔则重新拿起那个紫砂壶,继续擦拭,只是动作明显慢了许多,眼神也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致远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看着外面寂静的街道。夜色浓重,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将人吞噬。他知道,自己今晚踏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不仅仅是面对宏图商贸的威胁,更是不可避免地要与赵大成那些“过去”产生交集,要踏入那个他一直以来都敬而远之的灰色地带。这与他从小接受的安分守己、勤劳致富的教育格格不入,与他理想中那种干干净净、凭本事吃饭的经商道路背道而驰。

“是不是觉得走岔了路?”赵叔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

刘致远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半晌,才苦涩地开口:“赵叔,我只是有点迷茫。我们只是想好好做点生意,怎么就这么难?”

赵叔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太多岁月的沧桑:“致远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顺风顺水的路?特别是咱们这样没根没底的。有时候,你觉得是岔路,可能恰恰是唯一能通往目的地的途径。水至清则无鱼,人太直了,也容易折。关键是,心里那杆秤,得端平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知道底线在哪儿。”

心里那杆秤。刘致远默默咀嚼着这句话。他的底线是什么?是不主动作恶,是保护信任他的人,是尽可能堂堂正正地赚钱。那么,为了守住这个底线,借用一些非常规的力量,甚至与一些游走在边缘的人打交道,算不算违背初心?

他不知道答案。或许,生活本身就没有非黑即白的标准答案,尤其是在这个社会急剧转型、规则尚未完全建立的年代。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老李坐立不安,几次想开口,看看刘致远和赵叔凝重的脸色,又都把话咽了回去。

终于,将近晚上九点的时候,店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是约定的暗号。刘致远立刻上前打开门,老王带着一个穿着旧军大衣,缩着脖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精瘦小伙子闪了进来。

“致远,这就是我表侄,叫小斌。”老王介绍道,“小斌,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刘叔。”

“刘叔。”小斌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眼神里带着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

刘致远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小斌,南城‘好运来’游戏厅,熟吗?”

“熟。”小斌立刻点头,“那片我常跑,游戏厅老板我都认识。”

“好。找你帮个忙,带我去认个人。”刘致远盯着他的眼睛,“那个人叫‘黑皮’,大概三十多岁,个子不高,有点黑,左边眉毛上有道疤,是‘诚信达’货运公司仓库的管理员。听说他最近经常在‘好运来’混。你只需要帮我指认哪个是他,然后就可以离开,剩下的事我自己处理。报酬……”

“叔,您这话说的。”小斌连忙摆手,“王叔交代的事,我肯定办好,谈什么报酬,再说了,那‘好运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龙蛇混杂,您一个人去能行吗?”他打量着刘致远略显单薄的身材和文质彬彬的气质,有些怀疑。

“这个你不用管。”刘致远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你只需要帮我找到人就行。记住,这件事,出了这个门,就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说,包括你父母。”

小斌看着刘致远那平静却透着狠劲的眼神,心里一凛,连忙点头:“叔,您放心,我懂规矩。”

事不宜迟,刘致远不再耽搁,对老王三人点了点头:“店里你们照应着,等我消息。”

“致远,千万小心。”老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李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小心。”

赵叔则默默地将一个沉甸甸的,用旧报纸包好的长条状东西塞到刘致远手里。刘致远入手一沉,隔着报纸,能摸出那是一个扳手或者铁棍之类的东西。他看了赵叔一眼,赵叔的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担忧,也有一丝默许。刘致远没有推辞,将那东西悄悄塞进了呢子外套的内侧口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隔着毛衣传到皮肤上,让他打了个激灵,也让他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他没有再多说,拉低帽檐,和小斌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之中。

夜晚的南城,与刘致远平日活动的城东老街仿佛是两个世界。这里靠近刚刚兴起的批发市场和小商品集散地,人流杂乱,各种声音、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粗犷而旺盛的活力。霓虹灯招牌闪烁着俗艳的光芒,录像厅门口贴着夸张的海报,台球摊子支在路边,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大声说笑着,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烟、小吃摊油烟和一种说不清的躁动气息。

小斌对这里果然轻车熟路,他带着刘致远穿行在拥挤的人流和狭窄的巷道里,七拐八绕,最终在一个门面不大,但声音嘈杂震耳的游戏厅门口停了下来。“好运来”三个字的霓虹灯缺笔少画,闪烁着一种廉价的诱惑。

“叔,就是这儿了。”小斌压低声音,“里面乌烟瘴气的,人杂。我在对面那个馄饨摊等您?您要是半小时没出来,我就去叫王叔?”他显然还是有些担心。

“不用。”刘致远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游戏厅那扇不断有人进出的,脏兮兮的玻璃门,“你指完人就走,回去告诉你王叔,我没事。其他的,不用管。”

小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您跟我来。”

两人走进游戏厅,一股混合着汗味、烟味、机器发热味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游戏机发出的各种电子音效,人们的呼喊叫骂声、硬币投入机器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震耳欲聋的喧嚣。闪烁的屏幕光映照着一张张沉迷、兴奋或麻木的脸,大多是一些年轻人,也有一些眼神游离、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中年人。

刘致远强忍着不适,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人群中快速扫过。小斌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他在拥挤的机器间穿行,目光悄悄搜寻着。

“叔,”小斌突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刘致远一下,眼神示意靠近角落的一台老虎机,“那个,穿灰色夹克,头发有点乱,正在拍机器的,就是‘黑皮’。您看,左边眉毛上,是不是有道疤?”

刘致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情绪激动地拍打着老虎机的按钮,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当他偶尔侧过头时,刘致远清晰地看到了他左边眉毛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目标确认。

刘致远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冲上头顶。就是他!这个被收买的内鬼,就是他把那批栽赃的货混进了仓库,差点毁了联谊会,也毁了想要洗心革面的赵大成。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刘致远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揪住他问个清楚的冲动。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里动手,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没有任何意义。他需要的是证据,是能让“黑皮”开口说实话的证据。

“看到了。”刘致远低声对小斌说,“你任务完成了,快走。”

小斌如蒙大赦,点了点头,迅速转身挤出了人群,消失在游戏厅门口。

现在,只剩下刘致远一个人了。他退到一根承重柱的阴影里,借着闪烁的屏幕光,紧紧盯着“黑皮”的背影。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游戏厅里人多眼杂,绝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必须等“黑皮”离开,找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再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皮”似乎手气很背,不断地往老虎机里投币,又不断地骂骂咧咧。刘致远耐心地等待着,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外套口袋里那个冰冷的硬物,时刻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和潜在的危险。他的手心里全是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蹦出来。

他开始在脑子里飞速盘算,等会儿该如何接近“黑皮”,该如何开口,该如何威逼利诱让他吐出实情。是直接亮明身份,以联谊会的名义施加压力?还是利用赵大成的名义?或者,直接用钱收买?不,“黑皮”既然能被宏图收买,说明他贪财,但也能被更高的价码收买,可靠性太低。那么,威胁?用他赌博、以及他背叛赵大成的事情来威胁?赵叔塞给他的那个扳手,在他的设想中,更多是一种震慑,而非真的要使用。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需要借助暴力来解决问题。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黑皮”似乎终于输光了身上的钱,他狠狠地踹了老虎机一脚,引来旁边几个小混混模样的青年不满的目光。“黑皮”悻悻地骂了几句,转身朝着游戏厅的后门方向走去,看样子是去上厕所。

机会。

刘致远精神一振,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游戏厅的后门连接着一条更加昏暗、堆满杂物的后院小巷,这里只有一盏瓦数很低的路灯,光线昏黄,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和垃圾腐烂的酸臭味。

“黑皮”吹着口哨,晃晃悠悠地走向角落那个用破木板搭成的简易厕所。

刘致远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他快步上前,在“黑皮”即将推开厕所门的那一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啊?”“黑皮”猛地回过头,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一丝警惕。昏暗的光线下,他眉毛上的疤痕显得更加狰狞。

刘致远强迫自己镇定,迎上他的目光,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黑皮’哥是吧?我是兴业百货的刘致远,赵大成赵经理的朋友。”

听到“赵大成”三个字,“黑皮”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就被一股蛮横之色取代:“刘致远?不认识。什么赵大成李大成的,滚开。别妨碍老子放水。”说着就要推开刘致远。

刘致远却纹丝不动,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紧紧盯着“黑皮”闪烁不定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黑皮’哥,明人不说暗话。宏图那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往仓库里塞那批带假商标的货?”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劈中了“黑皮”。他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神里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声音都变了调:“你胡说什么?什么假商标?我不知道。”

“不知道?”刘致远冷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那批货现在就在工商局里躺着。赵经理也被请进去喝茶了。‘黑皮’哥,你觉得这事能轻易了结吗?栽赃陷害,数额不小,够你在里面蹲几年了!宏图到时候会保你?别做梦了,他们只会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你和赵经理头上。”

“黑皮”被刘致远连珠炮似的逼问和那凌厉的眼神震慑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厕所木板上,嘴唇哆嗦着:“你吓唬我?”

“是不是吓唬你,你心里清楚。”刘致远趁热打铁,语气放缓了一些,带着一丝诱导,“‘黑皮’哥,我知道你也是被人利用。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把宏图怎么收买你,怎么把货给你的经过说出来,留下证据,我刘致远保证,在赵经理面前替你求情,尽量不追究你的责任。而且,宏图给你多少,我也可以给你凑一份,算是补偿你担的风险。总比到时候人财两空,还要进去吃牢饭强吧?”

威逼,利诱,刘致远将能想到的手段都用上了。他的心在狂跳,手心湿滑,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丝毫怯意。他紧紧盯着“黑皮”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捕捉着他内心的挣扎。

“黑皮”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恐惧、贪婪、犹豫、后悔,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确实好赌,也确实欠了一屁股债,宏图的人找到他,许以重金,他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以为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找上门来,而且对方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我……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游戏厅后门突然被推开,刚才对“黑皮”踹机器表示不满的那几个小混混晃了出来,嘴里叼着烟,看到刘致远和“黑皮”在厕所门口对峙,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黑皮’,这谁啊?欠你钱了?”一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嬉皮笑脸地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致远心里猛地一紧。而“黑皮”看到这几个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刚才的犹豫和恐惧一扫而空,他指着刘致远,大声叫道:“哥几个,这小子找茬,帮我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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