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趴在地上，手还搭在周婉婉手腕上。血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一滴一滴落在她手背上，又滑到石龛边缘。他喘得很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破风箱。背上的伤口烧得厉害，衣服贴在皮肉上，动一下就撕开一层皮。
岑晚跪在他旁边，一只手扶着周婉婉的肩膀，另一只手按住谢停渊的后颈。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降，脉搏跳得越来越慢。她低头看了眼周婉婉的脸，胎记还在闪，但光不稳，忽明忽暗。
她咬破自己的指尖，把血抹上周婉婉的眉心。嘴里念出几个音节，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血光一闪，胎记的光缓了下来，周婉婉的呼吸也平了。
可岩壁开始震动。
细小的裂缝从石龛四周蔓延开来，黑雾从缝里喷出，带着腐臭味。谢停渊猛地睁眼，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她在……学着用血说话。”
岑晚没问什么意思。她知道不对劲。周婉婉的手腕又渗出血来，血丝飘在空中，扭成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像要画符，却总差一笔。每失败一次，周围的阴气就炸一次，岩壁裂得更深。
谢停渊撑起身子，左手扯下系魂绳绕在手臂上勒紧。血流慢了些。他右手按住石龛边缘，再次把手贴上周婉婉的手腕。
一瞬间，他“看”到了。
她体内有一条金色的线，在骨头缝里游走，撞着什么东西。那是被封住的力量。只要冲出来，就能活，冲不出来，就会爆。
他张嘴，声音哑得不像人声：“帮她……画下去。”
岑晚立刻明白。她不是镇守者，但她见过那些符。她抬起手，用谢停渊滴落的血，在空中划了一道短横。
血线刚成，就被吹散。
周婉婉的身体抖了一下，嘴角溢出血丝。
谢停渊吼了一声，整个人往前扑，胸口压住石龛边沿。他不管背后的伤，只把更多的血蹭上去。血顺着他的胳膊流进周婉婉的手心。
就在这一刻，通道拐角传来脚步声。
玄阴子站在红雾里，手里捏着一张燃烧的血符。他没走远。他一直在等。
“既然觉醒，那就死在觉醒这一刻！”
他抬手一扬，地面炸开十二个洞。古尸傀儡从岩层里爬出来，浑身裹着黑焰，眼睛通红，直扑石龛。
岑晚站起身，把最后一张镇魂符拍在周婉婉身前的地面上。符纸亮起一圈微光，挡住了第一波冲击。她抽出断掉的铜钱剑，划开手掌，用血在空中画了个假阵法。
三具鬼傀转向她。
剩下的九具继续冲向石龛。
谢停渊猛地站起来，一把扯开上衣。背上的伤口全裂开了，血哗地流下来。他不躲，反而迎着一头鬼傀撞过去。鬼傀扑上来的一瞬，他借力翻身，整个人甩到周婉婉面前，血从指缝洒下，正好滴进她掌心。
周婉婉睁开了眼。
她的眼瞳是金色的，没有焦点，像是透过他们在看别的东西。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记得……一个字……”
五具鬼傀已经突破屏障，利爪离她咽喉只有半尺。
谢停渊抓住她的手，把自己的血和她的混在一起，大喊：“画下去！”
岑晚也在旁边吼：“你是钥匙！不是祭品！”
周婉婉的眼角流出血泪。她咬破舌尖，手指颤抖着抬起来，在空中划了一道。
歪的，断的，像孩子写的字。
可那一道血痕刚成形，金光炸开。
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从她指尖展开，呈圆形扩散。鬼傀撞上去，身体当场燃烧，几秒内化成灰。冲击波扫过通道，玄阴子站在远处，衣袖被扫中，瞬间碳化脱落，露出苍白的小臂。
他低头看自己手臂，那里有一道旧疤，像是被符火烧过的痕迹。他盯着屏障，声音第一次发颤：“这不可能……她怎会……”
屏障只撑了十秒。
光灭了，周婉婉倒下去，昏了过去。但这次，胎记是温润的金色，不再闪烁。
谢停渊跪倒在地，意识模糊。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岑晚抱起周婉婉，把她护在怀里。他的手还搭在她手腕上，血连着血，没断。
玄阴子站在红雾边缘，看着自己烧焦的袖口。他没再靠近。他转身，走进雾里，身影消失。
岩道安静下来。
只有周婉婉平稳的呼吸声。
岑晚坐在石龛边上，抱着周婉婉，一手扶着谢停渊的头。她两条手臂都在抖，掌心的血还没干。她低头看怀里的女孩，又看脚边的男人。
谢停渊的呼吸弱了，但还在。她伸手探他鼻息，指尖沾了血，又抹在自己唇上。这是她最后一次用血做标记。
她知道接下来不会轻松。
但她也知道了——
这丫头能行。
她靠在石壁上，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周婉婉的手腕上。那道金光微微跳动，像心跳。
她轻轻说：“别睡太久。”
谢停渊的手指突然抽了一下。
他没醒，但手指勾住了周婉婉的衣角。
岑晚看着这一幕，没动。
远处的红雾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翻了个身。
她把周婉婉往怀里搂紧了些。
谢停渊的血还在滴。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周婉婉的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