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章从鬼将背后走出,站在鬼门前,抬头看向那半卷《镇鬼录》。他嘴角微扬,手指轻轻抚过唐装袖口的暗纹,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扎进空气里。
“你们以为集齐两卷,就能关上这扇门?”
岑晚抱紧怀里的信物,红光在她指缝间跳动。她没说话,但呼吸变了节奏。谢停渊站在她身侧,后颈的金纹还在闪,可体内的暖流已经断了三次。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血和汗。
陆九章笑了下,手腕一抖,十二张符纸飞出。
符纸在空中散开,一张接一张悬停。接着,每一张都浮现出人脸。那些脸苍白、扭曲,眼窝深陷,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说话,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岑晚认出了他们。
三年前,在城南废弃医院执行任务时,她带着这支小队冲进地底祭坛。那天夜里,怨灵破封,队友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只剩她活着爬出来。他们的名字,她记了三年。
现在,这些脸就飘在眼前。
“为什么你还活着?”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干涩,“我们替你挡了那一击。”
另一人低声说:“你说过要带我们回去。”
岑晚的手开始发抖。信物的红光剧烈闪烁,几乎要挣脱她的控制。她咬住下唇,舌尖尝到铁锈味。她知道这是幻象,是邪术,可那些话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她夜里反复听见的责问。
谢停渊察觉到不对。他转头看她,发现她瞳孔收缩,脸色发青。他伸手想碰她肩膀,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就在这一刻,他脑子里炸开一道剧痛。
黑红色的文字直接刻进意识深处——
【任务:击杀陆九章,夺取《镇鬼录》】
【奖励:关闭鬼门】
【倒计时:29:59】
系统界面完整浮现,血字滚动,像活的一样蠕动。这是自地宫崩塌后第一次重启。谢停渊喉咙发紧,本能地想拒绝,可身体已经开始反应——肌肉绷紧,视线自动锁定陆九章的心口位置。
但他没有动。
因为他的逆命直觉,正指向同一个地方。
不一样的是,逆命直觉不是让他去杀,而是警告他——那里有禁制。一旦陆九章死亡,那本《镇鬼录》会立刻引爆血契,反而激活鬼门锁芯。
他咬破舌尖,用疼痛压住系统的催促。嘴里全是血味。他盯着陆九章,声音沙哑:“你在骗它。”
陆九章轻笑一声,缓步向前走了一步。“我不是骗它。我是帮它完成使命。”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手腕,鲜血滴落,在地上画出一道弯曲的线。“养鬼阵需要‘至亲之怨’为引。她对死者的愧疚,就是最好的祭品。”
他又看了岑晚一眼,“只要她松手,信物飞向鬼门,仪式就成了。”
岑晚猛地抬头,眼神冷下来。“我没有资格活着?那你呢?你七岁就把亲娘推进棺材,你现在站在这儿,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重复当年?”
陆九章脸上的笑淡了些。
“你说得对。我没有赎罪的资格。”他慢慢收起笑容,“所以我从不求原谅。我只求结果。”
他抬手一挥,十二张符纸同时燃烧。火焰是黑色的,升腾而起,缠绕在那些鬼影周围。它们开始挣扎,发出无声的嘶吼。而信物的红光随之暴涨,几乎刺眼。
岑晚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她撑住地面,指甲抠进石砖缝隙。她知道不能再耗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把手伸进风衣内袋,摸出最后一张银箔纸。纸很薄,边缘已经磨损。她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符号。纸张刚燃起来,就被一股力量吹灭。
陆九章摇头:“别白费力气了。这不是你能破解的局。”
谢停渊突然开口:“那你告诉我,如果我只是站着不动呢?如果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机会启动呢?”
陆九章看他:“你会动的。系统不会让你选择。”
“可我还能判断。”谢停渊往前迈了一步,“我知道杀了你会让门打开。我也知道你不该活。但我现在,还不打算听它的。”
他说完,抬手拍向胸口。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是他父亲留下的符纸烧灼后留下的印记。他用力按下去,疼得额头冒汗。
体内那股热流重新涌动,金纹亮了一下。
陆九章眯起眼:“你想靠血脉压制?没用的。你父亲当年也没能阻止我。”
“但他留下了东西。”谢停渊盯着他,“你知道是什么吗?”
陆九章没回答。
空气凝住了几秒。
然后,谢停渊动了。
他不是冲向陆九章,而是转身一把抓住岑晚的手腕。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声音低但清晰:“信物认的是镇守者血脉,但它也认情绪。你现在要是崩溃了,它就会失控。所以你不能怕。”
岑晚看着他,眼眶发红,但没掉泪。
“我不是怕。”她说,“我是恨自己没本事救他们。”
“那就别让他们白白牺牲。”谢停渊松开手,“你手里拿着的是钥匙,不是负担。你要用它关上门,而不是被它拖进去。”
岑晚喘了口气,慢慢挺直背。
她再次抱住信物,这一次,红光稳定了下来。
陆九章冷笑:“感人。可惜没用。”
他抬手打出一道血印,直奔岑晚面门。谢停渊横身挡住,金光在手臂外层浮现。血印撞上来,炸开一团黑雾。
就在这时,系统的倒计时跳到了28:13。
【任务进度未更新,惩罚即将触发】
谢停渊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从脊椎往上冲。他跪了一下,又站起来。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用打,他自己就会垮。
他必须做个决定。
杀,还是不杀?
他看向陆九章。那人站在鬼将侧后方,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神情。他知道对方在等他动手,等他成为仪式的一部分。
可他也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时间一到,系统会直接接管他的身体。
他闭上眼,回忆起水晶里的画面——父亲谢青山站在石室中央,黑甲战士残影对他说:“血醒之人,即为承罪之刃。”
他睁开眼,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金纹从手臂一路蔓延到指尖。
他没有冲向陆九章,而是猛然抓向自己的左臂伤口。那里还在流血。他把血抹在掌心,然后狠狠拍向地面。
血迹顺着石缝蔓延,形成一个残缺的符文圈。
这是他在父亲笔记里见过的阵法,叫“断契”。原理是以宿主之血切断临时绑定的契约连接。代价是重伤,甚至可能引发系统暴走。
但他现在顾不上了。
血符刚成型,系统界面突然剧烈抖动。
【警告:检测到非法干预】
【倒计时加速】
数字疯狂跳动,从27:41直接跳到25:00。
谢停渊吐了口血,单膝跪地。他抬头看陆九章,声音嘶哑:“你以为……我只能按你写的剧本走?”
陆九章脸色终于变了。
他看出谢停渊在做什么。
“你疯了!那样会毁了你自己!”
“我知道。”谢停渊撑着地面站起来,“但我不欠你的命,也不欠它的。”
他再次拍向心口,金纹最后一次亮起。
岑晚突然喊他名字。
他回头。
她把信物递过来:“接下来,交给我。”
他没接。
“不行。它现在只认你。”
“那就让它认。”她把信物塞进他手里,“你要是倒下,谁来关门?”
谢停渊握紧信物。红光与金纹接触的瞬间,两者同时震颤。
陆九章大喝一声,甩出三只养鬼瓶。黑烟喷涌而出,直扑两人。
谢停渊抬手,金光挡在前方。
黑烟撞击光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低头看手中的信物,又看向鬼门。
距离还有五米。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
金纹在他身上燃烧,像一层看不见的铠甲。
第二步。
第三步。
陆九章站在原地,没有阻拦,只是冷笑。
“你终于……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