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的手还按在谢停渊的后颈上，指尖沾了血。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道旧伤渗出的血线缓缓滑落。
谢停渊抬手摸了下脖子，指腹沾红。他皱眉，把血蹭在裤腿上。
通道前方空气变了。湿气更重，带着铁锈味。两人抬头，看见前方地势下沉，一条狭窄石阶通向一片暗红色水面。水不流动，表面浮着薄雾，颜色像凝固的血。
谢停渊从怀里掏出罗盘。指针剧烈晃动，最后死死指向血池对岸。
系统界面突然在他脑中弹出。
【任务：徒手横渡血池】
【限时：十分钟】
【奖励：肉身强度提升30%】
没有解释，没有退出选项。血字浮现即刻消失。
岑晚看见他眼神变了。那是系统启动时的征兆。
“不能下。”她说，声音压低，“这池子不对。”
谢停渊没动，盯着水面。逆命直觉在体内轻轻震动，频率比平时快，像是警告。
他咬了下后槽牙，“任务必须做。”
“任务是陷阱。”
“我知道。”
他说完，脱掉外衣扔在地上，活动肩颈。黑色高领毛衣贴着肌肉线条，右手握拳试了试力道。
岑晚左手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包扎布渗出来。她没管，只把手伸进风衣内袋，摸出裹尸袋卷轴。
“你数到三。”她说，“我拉你上来。如果我没拉，你就砍腿。”
谢停渊看了她一眼，点头。
他一步跨入血池。
水没过小腿时发出轻微“嗤”声，像烧热的铁浸入油。水面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雾气翻涌起来。
刚走到腰深位置，逆命直觉猛然尖鸣！
谢停渊低头，水底黑影缓缓抬起脸。青灰皮肤，眼窝凹陷，嘴角缝着铜线。尸体双手插在泥里，正一点点往上爬。
不是死物。
是活尸。
它睁眼瞬间，谢停渊已经转身往回冲。但水变得粘稠，阻力加大，每一步都像踩进胶里。
岑晚甩出手里的裹尸袋。白布划破雾气，精准缠住他右脚踝。
她用力往后拽。
活尸从水底跃起，半截身子破水而出，手指抓向谢停渊后背。
“一。”岑晚开口。
谢停渊被拖得倾斜，左臂擦过水面，火辣辣疼。
“二。”
活尸指甲离他后颈只剩十公分。
谢停渊咬破舌尖，一口血喷进水中。
血雾炸开，水面“轰”地燃起一层暗红火光。活尸动作停滞，发出无声嘶吼，躯体抽搐着沉回池底。
岑晚趁机猛拉，把他整个人拖上岸。
谢停渊趴在地上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水。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右臂突然传来刺痛。
低头看去，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黑纹，正缓慢蔓延。
岑晚单膝跪地检查他的伤。她撕开袖子重新包扎左手，动作有些迟缓。失血让她的脸色发白。
“你用了精血。”她说，“这不是普通反击。”
话音落下，池面异变。
血雾未散，反而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灰色中山装，金丝眼镜，手里转着紫檀佛珠。
玄阴子的幻影站在池心，隔着雾气看着他们。
“谢家小子。”他开口，声音平缓，“你父当年也喷过这一口血。”
谢停渊呼吸一顿。
幻象侵入脑海。
十五岁那年冬天，江面结冰。父亲站在岸边，手里拿着一张符纸。身后站着三个穿黑袍的人，举着灯照他。
“任务失败。”其中一人说，“跳下去捞。”
父亲没说话，走向冰窟。
谢停渊在远处树后看着，喊不出声。他想冲出去，身体动不了。
父亲沉进水里再没上来。
记忆画面碎裂，现实回归。
谢停渊猛地喘气，额头全是冷汗。他低头看手臂，黑纹已经爬到肘部。
岑晚一只手按在他胸口，“回来。”
他盯着她，眼神慢慢聚焦。
“你还活着。”她说，“别替别人去死。”
谢停渊闭眼几秒，再睁开时恢复冷静。
“任务完成了。”他说。
系统没有提示结算。
罗盘还在他口袋里，指针稳定指向对岸。
岑晚扶着他站起来。两人站定，面对血池。
雾气渐渐散去，水面恢复平静。但池底深处，那具活尸静静躺着，铜线缝合的嘴微微张开，仿佛在笑。
通道尽头有块石台，高出地面两尺。两人走过去，谢停渊靠坐在角落。他脱下高领毛衣，露出右臂。黑纹仍在蔓延，速度变慢，但没有停止。
岑晚从工具包里找出银针和酒精棉，准备清理伤口。
“别碰。”谢停渊拦住她，“这东西怕热。”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手臂外围画了个圈，隔开黑纹区域。
岑晚收起工具，看向血池对岸。那里有一条窄路，通向更深的岩洞。洞口边缘刻着符文，和地宫锁链上的纹路一致。
“我们还得过去。”她说。
谢停渊点头，“等我缓一下。”
岑晚靠着石台坐下，左手放在膝盖上。包扎再次裂开，血滴在石头上，一滴，两滴。
她抬头看谢停渊，“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爸死的时候。”
“你不是他。”
“我知道。”
“那就别用他的命换你的路。”
谢停渊没说话。他摸出口袋里的罗盘，指针不动。他知道方向没错。
但他现在动不了。
黑纹带来的不只是痛感，还有沉重感。像有东西在体内扎根，往下拽。
岑晚站起身，走到血池边缘。她蹲下，用手电照水底。活尸不见了，泥地上只留下一道拖痕，通向池中心。
她回头，“它退了，但没死。”
谢停渊靠在石台上，呼吸平稳。他在忍痛，脸上看不出情绪。
“玄阴子留的印记。”他说，“用血触发的追踪。”
“所以以后你不能再用精血。”
“也不能受伤流血太多。”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
“我不知道。”
岑晚走回来，在他旁边坐下。两人沉默。
外面追兵的声音已经听不见。巨石堵死了入口。他们暂时安全。
但更大的危险在体内生长。
谢停渊抬起右臂，黑纹已经越过手肘，向肩膀延伸。皮肤温度升高，触感发烫。
岑晚把手背贴上去试温，“有点像发烧。”
“不是发烧。”他说，“是排斥反应。”
他想起系统空间里的齿轮碎裂声。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掌控了力量。但现在看来，系统只是松了枷锁，没给他自由。
岑晚从风衣夹层摸出一张符纸。她本想贴在他手臂上，想了想，又收回。
“这符压不住。”她说。
谢停渊扯过衣服盖住手臂，“让它长。我能扛。”
岑晚看他一眼，“你不是机器。”
“有时候我觉得我是。”
他顿了顿，“但你还在这。”
岑晚没接话。她低头看自己的左手，血止不住。
她撕下一段布条重新绑紧。
“我们得想办法切断这个标记。”她说，“否则每用一次血，他就能找到我们。”
谢停渊点头，“先离开这。”
他撑地想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倒。岑晚伸手扶住他肩膀。
两人互相支撑着站定。
血池对面的洞穴入口隐约可见。罗盘指针坚定指向那里。
岑晚把裹尸袋卷好塞进包里，“走之前，答应我一件事。”
谢停渊看她。
“下次任务发布，你先告诉我。”
他沉默几秒，“好。”
她伸手，掌心朝上。
他看了眼，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两人借力起身，一步步走向通道尽头。
石台下方，血池水面忽然泛起微波。没有风，水面却自动分开一条路，通向对岸。
岑晚停下脚步。
谢停渊也看见了。
“机关启动了。”他说。
“不是机关。”岑晚低声说，“是邀请。”
他们站在原地没动。
五分钟后，谢停渊率先迈步。他踩上第一级台阶，水立刻漫上来。这次没有阻力，也没有活尸出现。
他走到池中，回头看岑晚。
她跟着下去。
两人并肩前行，水面平静如镜。黑纹在他手臂上跳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对岸近在眼前。
谢停渊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脚底传来坚硬触感。
他回头想说什么。
岑晚突然伸手抓住他左腕。
她盯着他脖子侧面。
那里，有一滴血正缓缓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