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膝盖还压在地面上,掌心那条红线已经没入腕部,皮肤下像是有根烧红的针在往骨头里钻。他咬住后槽牙,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额头抵着冰冷的水泥地,冷汗顺着发梢滴下来。
岑晚站在他旁边,右手按在胸口,呼吸很慢。她的并蒂莲纹身开始渗血,不是往外流,而是从皮下一点点洇出来,像墨水在宣纸上晕开。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发麻。
“你还清醒?”她问。
谢停渊抬起脸,眼神没散。他点点头,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左手刚用力就抖了一下。
岑晚伸手要扶,又收了回去。“别碰我。”她说,“不确定会不会传染。”
她撕下风衣袖口的一块布,绕到胸前包扎。动作很稳,但每一次触碰伤口都让她肩膀绷紧。包好后她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谢停渊盯着自己的手掌。红线还在动,热度没消,反而顺着血管往上爬。他试着握拳,整条手臂像被电流穿过。
“你那边怎么样?”他声音有点哑。
“疼,但能忍。”岑晚说,“纹身颜色变了,从红转灰。你在流汗,脸色不对。”
谢停渊没回答。他忽然闭眼,眉头猛地皱起。
眼前画面一闪——岑晚躺在雨里的巷子,眼睛睁着,胸口有个洞,雨水混着血从她身下漫开。她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不动了。
他猛地睁眼,呼吸乱了一拍。
“怎么了?”岑晚问。
“我看到你死了。”他说。
岑晚没动。“什么时候?在哪?”
“不知道。下雨,巷口,你穿的是现在这件风衣。”他喘了口气,“心跳停了,瞳孔扩散,是真实的。”
岑晚看着他。“再来一次呢?”
谢停渊闭上眼。几秒后,画面又来——这次她在楼梯间倒下,背后是墙,手里抓着半张符纸,血从嘴角流出来。
他睁开眼。“两次,不同地方,没有时间线索。”
岑晚慢慢靠近一步。
画面立刻浮现——她靠在墙上,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脸涨红,手指抠着颈侧。
谢停渊睁眼,立刻抬手:“别再近了!”
岑晚停下。画面消失。
她沉默几秒,说:“它不是预知死亡,是在测试连接强度。我们越近,信息越清晰。”
谢停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所以这不是预警,是反馈。”
“对。”岑晚说,“它在告诉我们,我们已经被绑在一起了。”
她从风衣内袋拿出《镇鬼录》。书皮还是湿的,沾着灰。她翻开第一页,纸页自己动了起来,一页页往后翻,速度快得看不清字迹。
翻到中间某页时,停住了。
墨迹开始扭曲,像活虫一样蠕动,最后组成一句话:
三日后,血祭双生。
字是暗红色的,像干涸很久的血。
房间温度骤降。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黑气从里面冒出来,碰到墙壁又缩回去。
岑晚立刻合上书。她从背包里取出裹尸布,把书层层包好,再用并蒂莲花瓣压在最上面。
花瓣刚贴上书皮,就开始变黑,几秒后化成灰,飘在地上。
“封印无效。”她说。
谢停渊伸出手。“给我。”
他把掌心贴在包好的书背上。意识深处,系统界面突然亮起,黑红字体跳出来:
【生命共享开启,剩余71小时】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检测到高浓度鬼王气息,建议销毁持有者】
谢停渊松开手。书没被污染,是被人远程操控了。
“玄阴子留的信息。”他说,“他知道我们会打开这本书。”
岑晚把书塞进背包最里层。“他在等我们行动,也在逼我们犯错。”
谢停渊低头看自己的手。红线已经沉下去,只在皮肤下留下淡淡痕迹。但他能感觉到,它还在,像一根线连着什么。
“刚才那些画面……”他说,“每次出现,我都觉得更累。”
岑晚点头。“我也感觉到了。你看到我死的时候,我这边胸口像被压住,呼吸困难。”
她从夹层摸出一支录音笔,按下开关。
“记录时间,上午九点十七分。”她说,“体征异常确认,谢停渊掌心红线入脉,我胸前纹身渗血并出现灰化现象。系统提示生命共享倒计时七十一小时。《镇鬼录》受外力操控,显示‘三日后,血祭双生’。目前无法破解。”
她看向谢停渊。“从现在开始,每小时记录一次变化。如果我们活不到三天后,至少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停渊看着她。她的眼神很静,没有慌,也没有硬撑的狠劲,就是单纯地接受了这件事。
他脱掉外套,卷起左臂袖子。那里有一道旧伤,是半年前处理一具特殊尸体时划的。他用指甲在指尖划了一下,血珠冒出来,滴在伤口上方。
血没落地,直接被皮肤吸了进去。伤口边缘的肉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愈合。
“我的身体在变强。”他说,“代价是你的消耗。”
岑晚低头看自己包扎的位置。灰化的范围比刚才大了一圈,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
“你恢复,我枯竭。”她说,“这不是共享,是单向抽取。”
谢停渊放下袖子。“所以不能分开,也不能太近。不能让你受伤,也不能让我提升太快。”
岑晚把录音笔放进贴身口袋。她靠着墙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喝了一口,又拿出一块能量棒咬了两口。
“我们需要情报。”她说,“陆九章拿走令牌,说明这里是他设的局。玄阴子留下血书,说明他知道‘双生镇守’的规则。但我们不知道。”
谢停渊靠着对面墙站着。他不想坐,怕一旦放松就撑不起来。
“刚才逆命直觉闪的画面……”他说,“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有可能。”岑晚说,“但它不会无缘无故闪。它在提醒我们什么,只是我们现在看不懂。”
她抬头看他。“你父亲当年经历过类似的事吗?”
谢停渊摇头。“他只写过一句话:不要相信系统给的任何答案。”
岑晚没再问。她闭上眼,调整呼吸。胸口的痛感一直没停,像有根线在里面拉扯。
几分钟后,她睁开眼。“我需要再试一次。”
“试什么?”
“测试伤害传导。”她说,“我要烧一张符,看你反应。”
“不行。”谢停渊说。
“我们必须知道真相。”她说,“如果我受伤你会受影响,或者反过来,这关系到接下来的每一步。”
谢停渊盯着她。她的眼神很稳,没有犹豫。
他点头。“来吧。”
岑晚掏出一张伪造驱鬼符,用打火机点燃。火苗刚起,谢停渊胸口猛然一紧,像是被人用刀捅了一下。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同一时间,岑晚胸前的包扎布渗出更多血,灰化的皮肤继续扩散,已经接近右肩。
火熄了。符纸掉在地上,烧了一半。
“看到了。”岑晚说,“你受伤,我也受损。伤害是双向的,但方式不同。”
谢停渊擦掉嘴角的血。“你耗的是生命力,我受的是物理伤。”
“对。”岑晚说,“所以我们不能分开,也不能冒险。任何一方出事,另一方都会跟着崩溃。”
她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有个倾倒的药箱,她坐上去,开始整理随身物品。匕首、符纸、备用电池、口香糖……一件件检查,归位。
谢停渊靠墙站着,掌心的热度终于退了一些。他盯着自己的手,忽然说:“它在等我们靠近某个地方。”
“什么?”岑晚问。
“红线。”他说,“它不只是倒计时,它是指路的。刚才它动了一下,方向变了。”
岑晚抬头。“你能确定?”
“能。”他说,“它在引导我们,去一个它想让我们去的地方。”
岑晚沉默几秒。“那地方可能是陷阱。”
“也可能是唯一能打破契约的地方。”他说,“我们没得选。七十一小时,要么找到办法,要么一起死。”
岑晚把手伸进风衣口袋,摸到录音笔。她按下录音键。
“记录时间,上午九点四十三分。伤害传导确认,双向影响,形式不同。谢停渊掌心红线具备导航功能,疑似指向契约核心地点。下一步,准备移动,目标未知。”
她关掉录音笔,看向谢停渊。
“你还能走?”
“能。”他说。
“那就出发。”她说,“但保持三米距离,随时观察对方状态。”
谢停渊点头。他弯腰捡起外套穿上,拉好拉链。走到门口时,回头看她一眼。
岑晚正从药箱上下来,左手按在心口,右手握紧录音笔。她对他点头。
他推开门。
走廊尽头的墙面上,一道新鲜的血痕缓缓浮现,又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