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汴京一年一度的马球会如期举行。这等盛会,各府勋贵子弟、闺秀名媛几乎倾巢而出,既是娱乐,更是交际和展示的绝佳场合。
盛家自然也收到了帖子。王若弗本不欲让女儿们在这种敏感时期过多露面,但老太太觉得一味避让反而显得心虚,便让明兰、如兰、墨兰(禁足令因时日已久且近期表现尚可,暂解)都去散散心,只叮嘱务必谨言慎行。
马球场上,彩旗招展,人声鼎沸。明兰穿着一身利落的湖蓝色骑装,并未刻意打扮,却因其沉静独特的气质,引得不少目光暗自打量。
果然,麻烦很快找上门来。嘉成县主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在一众贵女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来到明兰面前,下巴微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就是盛明兰?听说你颇有些‘能耐’?” 她显然听说了些关于齐衡曾对明兰另眼相待的传闻,心中嫉恨。
明兰神色不变,微微屈膝:“县主金安。明兰愚钝,当不起‘能耐’二字。”
“当不起?”嘉成县主冷笑一声,“我瞧你倒是挺会装模作样。既然来了马球会,光站着有什么意思?不如下场比试一番,也让大伙儿看看盛家女儿的风采?” 她身后几个跟班贵女也跟着起哄。
周围的目光顿时都聚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意味。如兰气得脸通红,想反驳却被明兰悄悄拉住。墨兰则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心中却有些快意。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县主好兴致,既然想比试,不如也算我一个?”
众人回头,只见荣飞燕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骑装,缓步走来。她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十分坚定明亮,通身的气度与以往那个骄纵少女判若两人。她得了陛下特旨,如今在婚嫁上有了自主权,底气也足了不少。
嘉成县主见到荣飞燕,脸色微变,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语气更冲:“荣姑娘也要来凑热闹?只怕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吧?”
“不劳县主费心。”荣飞燕淡淡回了一句,站到明兰身边,姿态明确。
这时,又一位穿着端庄、面容温婉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笑着打圆场:“马球会本是同乐,何必争强斗胜?不如我们组队玩玩,点到即止可好?” 来人正是海朝云,忠勤伯府嫡女,也是盛长柏已定下婚约的未婚妻,算起来是明兰未过门的嫂嫂。她性子温和,人缘颇好。
嘉成县主见海朝云出面,又见周围人目光各异,不好太过分,正觉得有些下不来台,齐衡身边的小厮却匆匆跑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嘉成县主脸色稍霁,哼了一声,瞪了明兰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然而,她虽走了,被她挑起的“比试”却不好就此收场。周围不少贵女依旧起哄,要明兰和荣飞燕下场。
明兰与荣飞燕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明兰(年世兰)骨子里属于将门虎女的彪悍被激发出来,马球?她年世兰在王府做姑娘时,可是马背上的好手!荣飞燕亦是憋着一股气,想要一扫往日阴霾。
“既然诸位盛情,那我们便献丑了。”明兰朗声道,与荣飞燕一同去选马匹、球杆。
比赛开始。明兰一改平日沉静,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控马娴熟,击球精准有力,眼神锐利如鹰隼,竟隐隐透出一股沙场宿将的杀伐之气!荣飞燕亦是配合默契,两人一攻一守,将对面几位贵女组成的队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球场外惊呼声、喝彩声不断。谁都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的盛家六姑娘,马球技艺竟如此精湛!海朝云看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赏。如兰兴奋得直拍手。连墨兰都看呆了,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明兰与荣飞燕大获全胜。两人并辔而立,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马球会间隙,明兰独自在凉棚下休息,却无意间瞥见墨兰被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纠缠,那男子眼神不正,竟悄悄将一包药粉状的东西想往墨兰的茶盏里倒!
明兰眼神一冷,立刻起身走过去,状似无意地撞了那男子一下,将其手中的药包撞落在地。
“四姐姐,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明兰拉住惊魂未定的墨兰,对那脸色大变的男子冷声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那男子见事情败露,灰溜溜地跑了。
墨兰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明兰将她拉到僻静处,递上一杯热茶。
“六……六妹妹,多谢你……”墨兰声音颤抖。
明兰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四姐姐,今日之事你可看清了?这世间对女子多有险恶。我们若不自立自强,整日只想着依附男子、争风吃醋,最终只会沦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甚至被这等宵小算计!”
墨兰想起今日马球会上明兰与荣飞燕的耀眼风采,再想想自己方才的狼狈,心中受到巨大震撼。
明兰继续道:“女子在世,并非只有嫁人一条路。即便要嫁,也需得是自己选的路,站着走的路!而不是靠着算计、靠着委曲求全!你看看荣飞燕,她经历那般磨难,如今得了陛下恩旨,便可自行择婿,活出自己的模样!我们为何不能?”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墨兰怔在当场。她一直以来被林噙霜灌输的,都是如何攀附高枝、如何争宠算计,从未有人告诉她,女子也可以靠自己活得精彩。
她看着明兰清亮坚定的眼眸,第一次觉得,这个她一直嫉妒的六妹妹,看得竟如此透彻。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哽咽道:“六妹妹……我……我以前……”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明兰拍拍她的手,“往后如何,端看四姐姐自己如何选。是继续困在方寸之地与人勾心斗角,还是走出来,活出个人样来?”
墨兰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某个坚固的东西,似乎碎裂了。
马球会结束回府后,墨兰竟破天荒地主动去找了盛紘和王若弗,表示想跟着女先生好好学些管家理事的本事,不再一味钻研诗词。盛紘和王若弗虽感意外,却也乐见其成。
然而,林栖阁内的林噙霜听闻墨兰的转变,非但没有欣慰,反而气得摔了药碗,咬牙切齿:“没出息的东西!定是又被盛明兰那个小贱人蛊惑了!她想干什么?想撇开我这个娘吗?做梦!”
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一个新的毒计,在她心中慢慢成形。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马球会上的锋芒初露,墨兰的悄然转变,林噙霜的困兽犹斗……盛府内外的故事,愈发波澜云诡。而明兰,在经历了这一切后,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唯有自身强大,方能在这世间立足。她期待着与未来嫂嫂海朝云的相处,也警惕着林噙霜可能的反扑。前方的路,依旧充满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