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南院内却透出温暖的烛光。明兰处理完一日的事务,趁着夜色悄悄过来看望卫小娘和弟弟长榕。
如今的长榕已经八岁了,个头窜高了不少,褪去了不少稚气,眉眼间愈发显得清秀聪慧。他正端坐在书案前,就着灯火认真临帖,小身板挺得笔直。卫小娘则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是一件给长榕新做的夏衫,针脚细密均匀,时不时抬头慈爱地看儿子一眼。
见明兰进来,长榕立刻放下笔,欢快地跑过来:“姐姐!” 卫小娘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明儿来了,快坐。可用过晚饭了?”
“用过了,祖母那边今日添了道糟鹌鹑,味道极好,我惦记着娘和榕哥儿,特意让厨房留了些带过来。”明兰笑着示意小桃将食盒放下,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那碟糟鹌鹑。
长榕眼睛一亮,但还是先规矩地给明兰行了礼,这才凑到食盒边,眼巴巴地看着。明兰摸摸他的头:“吃吧,不过睡前不可多用,仔细积食。”
长榕乖巧地应了,拿起一块点心,先递到卫小娘嘴边:“娘,您先吃。”又拿了一块给明兰,“姐姐也吃。”
卫小娘和明兰相视一笑,心中皆是一暖。
用过点心,母子三人围坐在一起说话。烛光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温馨而宁静。
“姐姐,”长榕仰着小脸,认真地说,“庄先生今日夸我文章有进益,说我再努力些,明年或许可以试着下场考童生试了。”
明兰闻言,眼中露出惊喜:“真的?我们榕哥儿真厉害!” 她深知科举之路艰难,长榕能有此志向和潜力,实属不易。
卫小娘更是激动得眼圈微红,连声道:“好,好!我儿有志气!只是……莫要太过劳累,身子要紧。”她想起自己出身卑微,儿子能有出息,是她最大的期盼。
长榕用力点头:“娘,姐姐,你们放心,先生说了,读书要循序渐进,我不会累着自己的。”他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郑重,“我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像二哥那样,光耀门楣,也好……也好保护娘和姐姐,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们!”
他这话说得稚气却无比真诚。显然,他虽然年纪小,但对府中过往的纷争、自己姨娘和姐姐的不易,并非全然无知。尤其是经历了宥阳之行和回到汴京后感受到的暗流,让他小小的心智迅速成熟起来。
明兰心中震动,拉过弟弟的手,柔声道:“榕哥儿有这份心,姐姐和娘就很高兴了。只是你要记住,读书明理是第一位的,功名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成为一个正直、善良、有担当的人。至于保护我们……”她笑了笑,语气带着鼓励和期许,“姐姐相信,榕哥儿将来一定可以做到。”
卫小娘也擦着眼角道:“是啊,榕哥儿,你平安喜乐,就是对娘最大的孝顺了。”
长榕看着姐姐和娘亲,重重地“嗯”了一声,将她们的话牢牢刻在心里。
明兰又问了问卫小娘近日的身体和院中用度,确认一切安好,林栖阁那边也再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明儿,”卫小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听说……柏哥儿的婚期定了?海家姑娘是个好的,你往后……也要与她好好相处。”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能给女儿太多帮衬,只能这般小心叮嘱。
明兰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娘放心,海家姐姐性子温婉明理,女儿晓得分寸。况且,她是二哥自己选中的,祖母和父亲也都满意,定是个好的。将来她过了门,家里也能更和睦些。”
卫小娘见女儿处事越发沉稳周全,心中既欣慰又有些酸涩。女儿长大了,不再需要她这个无用的娘亲处处操心,可她也离女儿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明兰看出她的失落,轻声道:“娘,无论女儿走到哪里,变成什么样子,您永远都是我的娘亲。这南院,永远是女儿心里最踏实的地方。”
卫小娘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这次却是欢喜的泪水。
长榕也凑过来,抱住卫小娘的胳膊:“娘,还有我呢!我永远陪着您!”
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一双儿女,卫小娘只觉得此生所有的苦难都值得了。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孩子们平安顺遂。
又说了会儿闲话,夜色渐深,明兰起身告辞。长榕坚持要送姐姐到院门口。
站在院门口,长榕忽然拉住明兰的衣袖,小声问:“姐姐,林栖阁那边……真的不会再害我们了吗?”
明兰看着弟弟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心中一凛,蹲下身与他平视,认真道:“榕哥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林姨娘如今势弱,但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掉以轻心。不过你也不用怕,有祖母,有父亲,还有姐姐在,绝不会再让人伤害你和娘亲。”
长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拳头悄悄握紧:“姐姐,我会快点长大,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到时候我来保护你们!”
明兰笑着摸摸他的头:“好,姐姐等着。”
离开南院,走在回暮苍斋的路上,夜风微凉,明兰的心却因为弟弟的懂事和母亲的牵挂而充满了力量。她知道,她要守护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前程,更是身后这片温暖的港湾。为了他们,她必须更加谨慎,更加强大。
而看似平静的盛府,随着长柏婚期的临近,以及明兰自己及笄礼的到来,必将迎来新的人事变动和未知的挑战。但她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