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的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盛府上下开始为四姑娘的出嫁做准备。虽不如长柏娶亲时那般显赫,但也力求体面周全。
这日,墨兰被叫到了林栖阁。林噙霜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许,眼神虽仍有些灰败,却多了几分平静。她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推到墨兰面前。
“墨儿,这里头是娘这些年攒下的一些体己,金银首饰、田庄地契都有,我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留给你哥哥。”林噙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认命后的淡然,“娘这辈子,争强好胜,到头来……能留给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
墨兰打开匣子,只见里面珠光宝气,田契银票厚厚一叠,价值不菲。她眼圈一红:“小娘,这太贵重了,您自己留着……”
“拿着吧。”林噙霜打断她,握住她的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墨儿,去了沉家,不同在盛家。武将之家,规矩或许没那么大,但人情往来、管家理事,一样都轻忽不得。娘……娘以前教你的那些,争宠算计,你都忘了吧。往后,好好过日子,和姑爷……相互扶持。”
这是林噙霜第一次,亲口否定了自己过去十几年的教导。墨兰心中巨震,泪水涌了出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女儿记住了,小娘放心。”
从林栖阁出来,墨兰又被请到了寿安堂。
老太太端坐上首,神色慈和。她让房嬷嬷也捧出一个匣子,虽不如林噙霜那个华丽,却更显厚重。
“墨兰,”老太太缓缓开口,“你即将出嫁,祖母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墨兰恭敬跪下:“请祖母教诲。”
“第一,女子出嫁,便是大人了。需得谨记‘柔顺贤淑’四字,并非一味顺从,而是明事理,知进退,以柔克刚。第二,持家之道,在于‘公正勤俭’。对待下人,要恩威并施;打理家务,要条理分明;日常用度,要量入为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老太太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无论何时,需得有自己的立身之本。或是持家之能,或是教养子女之德,甚至是一手好针线,一门好手艺,总之,要有一样能让你在夫家挺直腰杆的东西,不全然依附于人。”
她将匣子递给墨兰:“这里头是一些田产铺面的契书,还有几件我年轻时戴过的头面,不算顶贵重,却是祖母的一点心意。望你记住今日之言,经营好自己的日子。”
墨兰双手接过,只觉得这匣子重若千钧。老太太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她对未来的婚姻生活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她深深叩首:“孙女儿谨记祖母教诲,绝不敢忘!”
接着,长枫也来了。他如今在京中任职,虽俸禄不高,却也拿出一个红包,塞到墨兰手里,语气沉稳有力:“四妹妹,这点银子你拿着,添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到了沉家,若有人敢欺负你,只管来信告诉哥哥。万事,有哥哥在。”
墨兰看着兄长坚实可靠的模样,心中暖流涌动,哽咽道:“谢谢三哥哥。”
傍晚时分,明兰和如兰结伴来到墨兰的院子。
如兰一进来就拉着墨兰的手,眼圈红红的:“四姐姐,你这么快就要出嫁了……以后都没人跟我拌嘴了……” 她性子直率,以前没少和墨兰针尖对麦芒,可如今墨兰性子变了,姐妹关系缓和,真到分别时,她反而生出许多不舍。
墨兰也被她惹得伤感起来,拍了拍她的手:“五妹妹又说傻话,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
如兰吸吸鼻子,拿出一个自己绣的鸳鸯戏水荷包,针脚有些粗糙,却满是心意:“这个给你,我绣了好久呢!”
墨兰笑着收下:“谢谢五妹妹。”
明兰这才走上前,她如今是县主,通身气度更是不凡,她看着墨兰,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通透。
“四姐姐,”明兰开口,声音清越,“今日姐妹闲话,我说几句体己话,你姑且一听。”
墨兰正色道:“六妹妹请讲。”
“女子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此话不假。”明兰语气淡然,却带着一股属于华妃的、历经沧桑的笃定,“但你要记住,夫君是你的依靠,却不是你的一切。无论嫁与何人,无论门第高低,你自己的立身之本,才是你最大的底气。”
她顿了顿,继续道:“沉将军是武将,性子或许直率,不似文人那般弯弯绕绕。与他相处,真诚比算计更重要。管家理事,要拿出你的本事,让他看到你的价值,而非仅仅是一个需要他庇护的内宅妇人。若遇难处,可回娘家商议,但更重要的,是学会自己解决。这世间,能永远护着你的,只有你自己变得强大。”
这番话,与老太太的教导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更添了几分凌厉和现实。墨兰听得心神震动,她知道,这是明兰以两世为人的经验在点拨她。
“六妹妹金玉良言,姐姐受教了。”墨兰真心实意地福了一礼。
王若弗作为嫡母,自然也给墨兰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绫罗绸缎、金银器皿、家具摆设一应俱全,虽比不上海朝云当初,但在庶女中已是极体面的了。加上林噙霜的体己、老太太和长枫的添妆,墨兰的嫁妆不算顶尖,却也足够丰厚,足以让她在沉家站稳脚跟。
看着堆满房间的嫁妆,听着家人一句句饱含深情的嘱咐,墨兰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也带着一丝离别的伤感。她知道,盛家四姑娘的生活即将结束,等待她的,是沉家媳妇的新身份,以及一段需要她自己用心经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