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次日,按礼需认亲。澄园内,明兰刚梳洗完毕,顾廷烨便从外面回来,脸色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锐利。
“曼娘的事,查清楚了。”顾廷烨屏退左右,对明兰道。
明兰正对镜簪花,闻言动作未停,只从镜中看他:“哦?如何?”
“是府里一个被收买的婆子,借着采买的机会,将曼娘和她女儿偷偷安置在城南的一处小院。昨日,又是那婆子寻了由头,将她们悄悄带进了府。”顾廷烨语气冰冷,“那婆子已经招认,是受了……母亲身边赖嬷嬷的指使。”
果然是小秦氏!明兰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官人打算如何处置?”
“那婆子连同她一家子,都已发卖到苦寒之地,永不允回京。赖嬷嬷……”顾廷烨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是我母亲从娘家带来的老人,动她不得,但我已寻了错处,将她撵去庄子上荣养了,此生不得再回侯府。”
他看向明兰,语气带着歉意和保证:“至于曼娘和蓉姐儿,我已将她们送往京郊的别庄,派人严加看管,绝不会再让她们来打扰你。”
明兰放下簪子,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官人处置得妥当。只是,那蓉姐儿……官人确定是您的骨肉吗?”
顾廷烨眉头紧锁,沉默片刻,才道:“当年我年少荒唐,与她……确有过一段。时间上推算,蓉姐儿有可能是我的女儿。但她心思歹毒,屡教不改,我早已与她恩断义绝。至于蓉姐儿,若真是我的血脉,我自会抚养她成人,保她衣食无忧,但也仅此而已。”
他走到明兰面前,目光坦诚:“明兰,我知此事是我之过,让你受辱。我向你保证,此类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侯府内宅,日后由你掌管,任何人,包括我母亲,都不得再伸手。”
明兰看着他眼中的郑重,知道这是他所能给出的最大承诺。她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顾廷烨年少时犯的错,她不会揪着不放,重要的是他如今的态度和处置。
“官人既已处理干净,此事便揭过吧。”明兰语气淡然,“至于蓉姐儿,若真是顾家血脉,好生养着便是,我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孩子。只是朱曼娘,心思不正,需得严加看管,莫要再生事端。”
她这般通情达理,反倒让顾廷烨更加愧疚和敬重。他握住明兰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时,丫鬟来报,道是太夫人请侯爷和夫人过去用早饭。
寿安堂内,小秦氏依旧是一副温婉慈和的模样,仿佛昨日朱曼娘闹事以及赖嬷嬷被遣送庄子的事从未发生过。她热情地招呼顾廷烨和明兰用饭,言语间满是关切。
“烨哥儿,明兰,快尝尝这粥,我让小厨房特意熬的,最是养胃。”小秦氏亲自为两人布菜,又叹道,“唉,说起来,赖嬷嬷年纪大了,做事越发糊涂,竟让她混了个错处,被送去庄子上,我这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她这话,是在试探,也是在撇清自己。
顾廷烨面无表情,只淡淡道:“母亲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要精心。既然糊涂了,送去庄子荣养也是她的造化。”
明兰则微微一笑,接口道:“母亲慈心,念旧是好事。不过,侯府规矩大,下人若不得力,确实该当处置,以免带坏了风气,惹人笑话。母亲您说是不是?”
她这话,既捧了小秦氏,又点明了规矩的重要性,暗指赖嬷嬷是咎由自取。
小秦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绽开:“明兰说得是,是母亲一时心软了。” 她心中却是一凛,这个盛明兰,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言语机锋,丝毫不落下风。
一顿早饭,在看似和谐实则暗涌的气氛中用完。
认亲过程倒是顺利。顾廷烨只有一个胞妹,早已出嫁。庶出的兄弟姊妹倒有几个,但皆不成气候,对顾廷烨这位嫡兄兼侯爷十分敬畏,对明兰这位新嫂嫂\/主母更是恭敬有加。唯有小秦氏所出的幼子顾廷炜,年纪尚小,被小秦氏养得有些骄纵,对明兰这个新嫂嫂带着几分好奇和不服气,但在顾廷烨威严的目光下,也不敢造次。
认亲完毕,小秦氏又拉着明兰的手,笑吟吟地道:“明兰啊,你如今是侯府夫人了,这府中的中馈,也该交到你手里了。母亲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往后就要多劳累你了。”
她这话说得漂亮,仿佛主动放权。但明兰知道,这中馈交接,绝非易事,其中不知埋了多少钉子,设了多少陷阱。
明兰不动声色,谦逊道:“母亲说哪里话,您正当盛年,经验丰富。儿媳年轻,许多事还不懂,还需母亲从旁指点,慢慢学着才是。”
她没有立刻接手,而是选择了以退为进。在没有摸清侯府底细、培植起自己人手之前,贸然接手,只会被小秦氏架空甚至陷害。
小秦氏见她不上套,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面上却笑道:“好孩子,真是谦虚。那便慢慢来,母亲先带你熟悉熟悉。”
从寿安堂出来,回到澄园。顾廷烨对明兰道:“中馈之事,你不必着急。府中情况复杂,待我帮你梳理清楚,再接手不迟。”
明兰点头:“官人放心,妾身晓得轻重。”
她站在澄园的廊下,看着这座精致却陌生的院落。朱曼娘的风波暂时平息,但小秦氏的算计才刚刚开始。中馈之权,她势在必得,但必须稳扎稳打。
这宁远侯府,就像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而她盛明兰,已经执子入局。她有耐心,也有手段,一步步,将这侯府,变成她真正可以掌控的天地。顾廷烨的真心,她暂且收下;而该属于她的权力和尊严,她一分也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