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盯着主控台右上角弹出的警报，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一下。那条消息还挂在屏幕上：越南某地方农业厅开会，讨论引进智能灌溉系统，参考案例里写着“中国技术方案”。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空杯底在玻璃台面上划出一道浅印。
三分钟后，他调出研发任务面板。智能灌溉系统的核心算法模块，进度条停在87.3%，已经整整二十一天没往前走。误差率0.78%，像一块卡在喉咙里的骨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他站起身，大步穿过指挥区，走向实验室通道。王工从调度台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立刻抓起平板跟了上去。
实验室里，几个研发人员围在主屏前，脸色发沉。首席算法工程师正用笔在白板上画第三遍流程图，线条越叠越乱。空气里飘着速溶咖啡和熬夜太久的汗味。
“又试了一轮？”林峰站在玻璃墙外问。
“还是不行。”工程师擦掉最后一行公式，“地形越复杂，土壤反馈延迟越严重，模型跑着跑着就偏了。”
“你们一直在优化单点精度。”林峰走进来，直接调出物流系统的双链路数据流，“但你看上一回冷链运输，温控和GpS同步上传，哪怕山路颠簸，数据也没断过。”
“可灌溉系统不是运输。”有人低声说，“传感器分布太散，信号延迟没法避免。”
“那就别等信号。”林峰点开边缘计算节点协议，“物流系统怎么解决上传延迟的？不是等数据齐了再算，是边收边算，边算边调。你们现在是让模型等所有数据到位才启动，等于让司机等全城红绿灯都变绿才踩油门。”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你的意思是……”王工盯着屏幕，“不等土壤数据收全，先用气候和坡度数据推演？”
“逆向推演。”林峰点头，“先让模型猜，再让传感器纠正。猜错了，马上调；猜对了，继续跑。三模块动态耦合，不是等齐了再动，是边动边齐。”
首席算法工程师愣了几秒，突然抓起笔，在白板空白处画了个新框架。其他人也陆续围上来，有人开始翻代码文档，有人直接打开终端准备重构。
“推倒重来？”有人犹豫，“下周还要向总部交中期报告。”
“报告可以晚两天。”林峰把任务面板调到所有人可见，“现在我把‘突破核心算法’设为S级任务，绑定全球农业数据库访问权限。系统给的，我们要；系统没给的，我们抢。现在，我们要抢时间，抢精度，抢未来十年的技术话语权。”
没人再说话。首席工程师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抽屉。另一个人站起来说：“我联系测试组，先把云南山区地形包调出来。”
林峰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二十三分。他转身对王工说：“你回主控台，接通边缘计算协议，把物流系统那套同步逻辑移植过来。我留下盯第一轮调试。”
王工点头，快步离开。实验室的灯一直亮着。
凌晨一点十七分，新模型第一次跑通云南高海拔梯田模拟。误差率降到0.61%，但只维持了不到三分钟，服务器就报错重启。
“还是土壤湿度数据滞后。”工程师揉着太阳穴，“反馈慢了0.8秒，模型已经按旧数据做了三轮决策。”
“加缓冲层。”林峰盯着崩溃日志，“把边缘节点的计算频率提到每秒十二次，数据一到就处理，不排队。”
“那服务器负载会飙到90%以上。”
“扛得住。”林峰直接调出资源分配池，“从闲置计算单元里划出两组备用，专供灌溉模型。现在不是省资源的时候。”
指令下达后，系统重新加载。这次模型撑了十二分钟，误差一度压到0.54%，但在一段陡坡模拟中再次失稳。
“坡向变化太快，土壤数据更新跟不上地形切换。”王工在主控台发来消息，“建议在坡度超过二十度时，自动启用预判模式，提前加载周边传感器数据。”
林峰回拨通讯：“就这么办。另外，在模型里加个‘信任权重’机制——气候数据稳定，权重拉高；土壤信号延迟，先信七成，等确认再补全。”
凌晨两点四十六分，第三次测试开始。
这一次，绿色曲线稳稳地贴着标准线前行。复杂山地、干旱沙土、高湿稻区，三种地形切换时，模型没有卡顿，误差率在0.49%到0.52%之间小幅波动。
“稳住了！”有人低声喊。
“别松。”首席工程师盯着实时日志，“再跑一轮全地形循环。”
林峰站在主屏侧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台面。他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但眼神一直没离开数据流。
凌晨四点零七分，系统弹出提示：
【新型灌溉模型V3.0】——运行状态：稳定
误差率：0.41%
适配地形：复杂山地、干旱沙土、高湿稻区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低吼。有人拍桌子，有人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首席工程师盯着屏幕看了五秒，忽然笑了，把笔往桌上一扔。
林峰没动。他拿起通讯器，声音平稳：“把参数包加密归档，标记为‘天命-01’核心技术，权限仅限我与研发主官。”
“还要同步给总部吗？”王工在主控台问。
“不。”林峰看着主屏上跳动的绿色曲线，“先接入资源调度系统，做一次全网适配测试。我要知道这套模型能不能让西北缺水区的灌溉效率提上去。”
“现在？”
“现在。”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够跑完第一轮模拟。”
王工没再问，立刻开始操作。林峰站在玻璃墙边，伸手揉了揉后颈。连续坐了近十个小时，肌肉已经发僵。
五点十二分，资源调度系统完成首轮对接测试。
林峰调出西北三个试点区的灌溉计划对比图。旧模型下，水源分配只能做到“大致均衡”，实际利用率波动极大；而新模型运行后，系统自动识别出二十处微地形差异，重新规划了供水节奏和喷灌角度。
“c区那片坡地，原来每天浇两次，每次十五分钟。”王工指着数据，“新模型算出来，早晚各一次，每次八分钟，配合露水周期，用水量能省三成。”
“设备能跟上吗？”林峰问。
“没问题。灌溉机组响应速度在2.3秒内，模型指令间隔最小1.5秒，完全来得及。”
林峰点头，把测试结果拖进待审任务队列。他刚要说话，主控台右下角弹出一条提示：
【资源调度模型适配测试】——完成度100%
建议推进至全网部署阶段
他伸手点开全网地图。原本灰暗的几十个区域，此刻正陆续亮起绿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一套即将被新算法驱动的灌溉系统。
“这下不只是抢时间了。”王工轻声说，“是换规则。”
林峰没回应。他盯着地图最西端那个刚亮起来的点——塔县试点区，常年干旱，过去三年灌溉成功率不足40%。此刻，系统显示新模型已生成首份调度指令，等待确认。
他抬起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