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元帅手中的那柄剑伊凡是再熟悉不过了，剑鞘上镶嵌的蓝宝石是罗德里斯王国皇家宝库的珍藏，剑柄处缠绕的鎏金纹路刻着王家徽记，正是四十年前伊凡的外公，也就是罗德里斯王国的上一代国王亲手赐予这位传奇舅爷爷的“破军”魔法剑。
按常理来说，这柄剑若催动魔力，能引动方圆十丈的土元素共鸣，挥砍间可裂石开碑，可此刻老元帅只是将其当作一柄普通铁剑握持，甚至连剑刃都未曾完全出鞘三寸。
没有花哨的旋身，没有繁复的挑刺，老元帅的动作简单到了极致：双脚与肩同宽扎根于青石板上，腰身微沉，右臂平直探出，剑尖斜指地面，随即手腕轻抖，剑身带着一道微不可察的嗡鸣，直直向前劈出。
剑锋划破空气的声响异常短促，不似寻常长剑的呼啸，反倒像利刃切入绷紧的丝绸，干脆利落得让人心头发颤。劈至极致后，手腕反向一拧，剑身顺势回收，剑鞘轻响间，剑尖已稳稳归位。稍作停顿，又是一记一模一样的劈砍，循环往复，如同庭院里那尊不知疲倦的滴水石兽。
可就是这样简单到近乎单调的动作，在伊凡眼中却演化出了截然不同的景象。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次劈砍落下时，老元帅身前的空气都仿佛被压出了一道无形的沟壑，庭院角落的蒲公英绒毛被这股气劲牵引着，直直飞向剑锋轨迹，却在触及那道无形屏障时瞬间碎成齑粉。
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劈砍？在伊凡的精神力感知中，那柄普通铁剑的形态正在不断放大，剑身上仿佛承载着千军万马的冲锋之势，又蕴含着山崩地裂的沉凝之力。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却无比清晰的错觉：若此刻有一座巍峨山岳横亘在老元帅面前，这看似平淡的一剑，也能将其拦腰斩断，让山石崩裂，烟尘弥漫。
站在伊凡身侧的梅尔文将军更是失态。这位身经百战的军团长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作为一名高阶战士，他比伊凡更懂剑术，自然更能体会这简单招式背后的恐怖，那是将毕生战场经验、斗气修为与对敌感悟熔于一炉的境界，返璞归真，重剑无锋。
当年他在王国的南部边境与食人魔部落作战时，也曾见过食人魔部落中那些双头食人魔祭祀所施展的“战争图腾”，能引动大地之力增幅士气，可与眼前老元帅的剑势相比，那所谓的图腾之力，竟显得如同孩童挥舞的玩具般稚嫩。
梅尔文将军喉结滚动，悄悄咽了口唾沫，将原本想说的问候语咽回了肚子里，在这样的剑势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而亵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炷香，或许是一炷香的时辰。当院墙上的日影偏移了约莫两指宽时，莫德元帅终于收剑。他手腕轻旋，“破军”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剑鞘微微颤动，剑身便稳稳归入其中，没有发出丝毫磕碰声响。
老元帅转过身，对着站在角落阴影里的副官多利安抬了抬下巴，那柄镶嵌着蓝宝石的魔法剑便如长了眼睛般，带着轻微的破空声飞向多利安。多利安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动作，他上前一步，双手稳稳托住剑鞘，手指在触及剑柄的瞬间便熟练地扣住锁扣，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了千百遍。
直到此时，莫德元帅才将目光投向院门口的两人。他脸上的沉凝之色渐渐褪去，眼角的皱纹因笑容而舒展，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冰雪。老元帅迈开脚步，走向庭院西侧那套由整块青石雕琢而成的桌椅，石桌上还放着一个粗陶茶罐，显然是早有准备。“梅尔文，小伊凡，你们来了啊。”他的声音带着刚练完剑的沙哑，却依旧中气十足，“进来吧，都是自己人，不用站在门口拘束着，随便坐。”
那股压迫人心的剑势消散殆尽，伊凡才终于找回了呼吸的节奏，他下意识地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小腿，与梅尔文将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震撼。两人不敢怠慢，快步走进庭院，对着莫德元帅躬身行礼。“见过舅爷爷！”伊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激动，作为国王菲奥娜的小儿子，他从小就听着莫德元帅的传奇故事长大，今日亲眼目睹其剑势，更觉传说不及万一。梅尔文将军则恭敬地垂首：“见过元帅！”他的腰弯得更低，眼前这位老人，不仅是王国的传奇战士，更是整个人类联军的精神支柱。
莫德元帅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自行落座。多利安则早已手脚麻利地燃起炭火，将粗陶茶壶架在火上，又从早已摆放在石桌上的食盒里取出两碟精致的茶点一碟是萨迦堡特产的添加了一些具有微弱魔力的魔法植物曼纽尔花叶子制成的小蛋糕，另一碟则是用前线难得一见的蜂蜜腌制的果脯。
待水烧开，水中卡普兰果的叶子经过烘焙而制成的茶叶缓缓舒展开来，琥珀色的茶汤注入三个粗陶茶杯，茶香混着炭火的暖意弥漫开来，驱散了庭院里的最后一丝凌厉。多利安将茶杯分别推到三人面前，随即悄无声息地退到老元帅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只在眼角余光中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莫德元帅端起茶杯，手指摩挲着杯壁上粗糙的纹路，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滚烫的温度，仰头便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待茶水下肚后，老元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似乎将练剑时积蓄的浊气尽数的排出了体外。
微微舒展了一些身子后，老元帅才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看向伊凡和梅尔文将军二人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赞许：“这次的牛头山会战，你们第十四军团的表现很好！说实话，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