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还是那张琴,人还是那个人。
但从他指尖流淌出的音符,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名为“魂”的东西。
祈恒则依旧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站在我的身后,他那双锐利的眼眸,看似平静,实则警惕地巡视着院内的每一个角落。
“小姐!”
杜鹃又是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只是这一次,她脸上不再是惊惶,而是一种混杂了激动与不解的古怪神情。
“怎么,今天又是谁被吓着了?”我端起茶杯,慢悠悠地问道。
“不是!”杜鹃连连摆手,喘着气道,“是……是洛家的大小姐来了!她……她指名要见您,现在人已经到府门口了!”
洛家大小姐。
洛樱。
听到这个名字,我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那张明艳张扬、总是带着三分火气的英气脸庞,瞬间在我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前世,在我众叛亲离,被所有人当成笑柄和弃子的时候,只有她,洛樱,曾不止一次地冲到我的流云苑,指着我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我:
“苏玥!你是不是瞎了!那三个男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还要为他们散尽家财到什么时候!”
“你醒醒!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那时,我只当她是嫉妒,是不理解我与那三个男人之间“高尚纯粹”的感情。
我将她所有的劝告,都当成了耳旁风。
直到我死前,才恍然惊觉,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将我当成朋友的,除了为我殉情的祈恒,便只有这个总是骂我“不争气”的洛樱。
“让她进来。”
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平静。
“是!”
杜鹃领命而去。
我身后的祈恒,似乎察觉到了我瞬间的情绪波动,向前一步,无声地将手按在了我的肩上。
那宽厚温热的手掌,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回头,对他笑了笑,示意我没事。
不远处的柳泽,也停下了抚琴的动作,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一丝探究,望向了院门的方向。
很快,一阵爽朗而富有穿透力的大笑声,便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伴随着一阵急促有力,完全不像大家闺秀该有的脚步声。
“阿玥!你这个没良心的!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说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是不是不把我洛樱当姐妹了!”
话音未落,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便如同一阵烈风,卷进了我这素雅的流云苑。
来人正是洛樱。
她今日一身火红劲装,勾勒出矫健而富有力量感的线条。
长发高束成马尾,随着她大步流星的动作,在空中划出精神抖擞的弧度。
腰间那柄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更是与她的人一样,张扬夺目。
她不是青安城里那些弱柳扶风的贵女。
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明亮得惊人的杏眼,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如同烈日般,灼热而张扬的勃勃生机。
她一进院子,目光便直接锁定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我面前,毫不客气地在我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哈!渴死我了!”
她豪迈地抹了抹嘴,这才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那眼神,像是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啧啧,真是奇了。我听说你前几日为了两个男人,把你娘气晕了过去,又把你那宝贝姐姐的脸,打得啪啪响。”
“怎么?”
“我还以为你转性了,怎么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她说话直来直去,毫不客气,杜鹃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我却笑了。
“我要是真转性了,你今日怕是就不敢这么闯进来了。”
“那倒是。”洛樱嘿嘿一笑,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一种八卦的语气问道,“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了,你把苏瑶捡回去那三个宝贝疙瘩,当着全城人的面给拒了。”
“转头就抬举了一个护卫做正夫,还从象姑馆买了个倌儿回来当侧夫?”
她一边说,一边对我挤眉弄眼,那眼神里,没有半分鄙夷,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你这么一搞,现在整个青安城的贵女圈都炸了!”
“一半人说你疯了,另一半人……在偷偷打听你那两个新夫婿,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你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苏二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我被她这番话逗得忍俊不禁。
“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自然。”洛樱得意地一扬眉,“也不看看我洛家是做什么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脸上的戏谑收敛了几分,那双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阿玥,你这次,做得对!”
“早就该这样了!苏瑶那个女人,从小就装得跟个圣女似的,我看着就来气!”
“还有她身边那个顾宸,看着人模狗样的,一肚子男盗女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