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这是在下……为您备的一份薄礼。”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哦?”
我有些意外地接过,展开。
那卷轴里,没有诗,没有画,只有一行行他亲笔誊抄的,古朴文字。
是我赠他的那首,《沧海一声笑》的曲谱。
只是,在这份曲谱的旁边,他又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记谱方式,重新为这首曲子,做了编排。
“这是……”我有些不解。
“这是在下,为您这首相赠知己的曲子,配的……和声。”他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
“妻主所作之曲,意境旷达,豪迈不羁,如龙吟九天,是为主调。”
“而在下不才,斗胆为其配上一段和声。以琴音为辅,如凤鸣于渊,与笛声相和,或可……更添几分意趣。”
琴笛和鸣,龙凤相随。
我看着他那双写满了期待与忐忑的眼眸,心中一片柔软。
“好。”
我抚掌而笑,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柳泽,你总能给我惊喜。”
“那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与妻主……合奏一曲?”他看着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璀璨的星光。
“我的荣幸。”
我没有半分犹豫,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支通体碧绿的玉笛。
他则取来了他那张通体漆黑的“凤栖梧桐琴”。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我将玉笛横于唇边,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会意,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琴弦之上。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般的琴音,骤然响起。
我随之而动,将真气贯入玉笛,一段同样潇洒不羁的笛声,破空而出。
琴音为骨,笛声为魂。
一个,如高山坠石,激荡奔腾。
一个,如流云行空,潇洒自在。
两种截然不同的乐声,在此刻,却以一种天衣无缝的方式,完美地,交织在了一起。
那感觉,不再是一个人的独白,而是两个灵魂的,共舞。
我们之间,没有半分言语。
所有的交流,都融化在了这流淌的音符里。
我能听懂他琴音里的感激与新生。
他也能听懂我笛声里的安抚与期许。
我们像相识了千百年的知己,每一个转音,每一次停顿,都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无间。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我放下玉笛,看着对面那个,同样放下了古琴的男人。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们都没有说话,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昨日那道名为“屈辱”的伤疤,已经在他心中,彻底地,痊愈了。
他不再是那个身在泥沼,独自挣扎的柳泽。
他是我的侧夫,是我苏玥,此生唯一的,琴音。
我与柳泽相视一笑。
所有的话语,都已在那激昂又洒脱的琴笛和鸣中,说得清清楚楚。
夕阳的余晖,将他那素白的衣衫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也为他那张总是清冷如冰雪的俊美容颜,镀上了一层令人心醉的柔光。
“此等好曲,当浮一大白。”
我心情大好,从廊下的冰鉴里,取出了一坛早已备好的“秋露白”。
这是我私库里珍藏的好酒,用秋日的第一捧晨露酿成,酒香清冽,入口绵柔,后劲却极大。
“妻主,这……”
柳泽看着我手中那精致的白玉酒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今日高兴。”
我为他,也为自己,各斟满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举杯对他遥遥一敬,“为你,也为我,寻得知己。”
知己。
这两个字,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挠在了柳泽的心尖上。
他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桃花眼,瞬间便漾起了一层温柔的涟漪。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端起酒杯,对着我,一饮而尽。
清冽的酒液顺着他优美的脖颈线条滑入喉中,让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颊,迅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
像上好的宣纸上,不小心滴落了一滴胭脂,洇染开来,煞是好看。
我们没有再多言,只是就着这满院的栀子花香,和那如水的月色,一杯又一杯地,对酌。
酒是个好东西。
它能让人卸下所有的防备,也能让人,显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几杯秋露白下肚,柳泽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不再是那个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乐师柳泽,倒像是褪去了所有坚硬外壳,露出了内里最柔软、最真实模样的,邻家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