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带着祈恒与柳泽施施然地走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随即又被那副完美无瑕的端庄面具所掩盖。
祈恒在我身后,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妻主,打听清楚了,今天月会的重头戏,是南疆新贡的一批奇特布料,听说让家主很头疼。”
我心下了然,看来我昨夜的准备,没有白费。
“妹妹来了。”
苏瑶柔声开口,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责备,“今日是家族月会,事关重大,你怎么还带着他们二人前来?这里可不是你那由着性子胡闹的后院。”
我懒得理她那套假惺惺的说辞,只是对着主位上的母亲,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母亲“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她的目光在我身后的祈恒和柳泽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凤眸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冷漠。
她没有让我坐,也没有让我起身,只是将我晾在那里,开门见山地进入了今日的正题。
“都到齐了,便开会吧。”
她对身旁的徐薇使了个眼色。
徐薇会意,立刻命人抬上一个半人高的大木箱。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匹匹码放整齐的,颜色土黄,质地粗糙的布料。
“这是南疆新进贡的一批‘火浣布’。”
母亲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此布水火不侵,刀剑难伤,是难得的奇物。只是……”
她拿起一匹布,在手中掂了掂,眉头微蹙,“质地太过粗糙,颜色也不讨喜,完全不符合我们锦绣阁一贯的风格。”
“整整五百匹,若是处理不好,砸在我们手里,便又是数万两白银的亏空。”
她的目光从我和苏瑶的脸上缓缓扫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不仅是一桩棘手的生意,更是她对我们姐妹二人的,又一次考验。
果不其然,我话音刚落,苏瑶便立刻上前一步。
看她那挺直的腰杆和微微上扬的下巴,显然是早就备好了说辞,只等这个一展身手的机会。
她胸有成竹地开了口。“母亲,女儿以为,这批火浣布虽然奇特,但终究上不得台面。”
“母亲,女儿以为,这批火浣布虽然奇特,但终究上不得台面。”
“我们苏家做的是最高端的绸缎生意,讲究的是精美华贵。”
“这等粗鄙之物,若是挂上我们锦绣阁的名头,只会拉低我们苏家的品味,得不偿失。”
她的声音清亮而沉稳,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引来在场几位旁支长老的连连点头。
“那依你看,该如何处理?”母亲不动声色地问道。
“女儿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这批货脱手,挽回成本。”
苏瑶款款而谈,脸上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我们可以将其折价五成,尽快处理给城外那些南来北往的行商。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或许能为这批布找到合适的买家。”
“如此一来,我们既可快速回笼资金,弥补亏空,又能防止这批次品流入青安城市场,影响我们锦绣阁‘只卖精品’的名声。”
这番话,听上去确实是眼下最稳妥,也是最符合商业逻辑的解决办法。
将烫手山芋尽快出手,及时止损。
母亲那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审视。
“玥儿,你觉得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苏瑶更是对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这才是真正的经商之道,你那个投机取巧的“倾颜阁”,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我觉得,”我迎上母亲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整个大厅,“姐姐这个法子,不行。”
“什么?”
苏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妹妹,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
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坚定。
“折价处理?姐姐,你这是在卖布吗?”
“你这是在把我们苏家百年积攒的声誉,当成廉价的货物,打折甩卖!”
“你!”苏瑶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一旦我们自己都承认这批布是次品,那锦绣阁的招牌就等于自己砸了!以后谁还信我们苏家的东西是最好的?”
我一步步走到那堆积如山的火浣布前,拿起一匹,在手中细细摩挲。
那布料的触感确实粗糙,甚至有些硌手,但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坚韧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