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石之轩身影再动。
他不再局限于高空扑击,而是将幻魔身法催至极致。刹那间,整个残破的广场仿佛同时出现了数十个“石之轩”,每一个都虚实难辨,带着凌厉的杀意从不同角度向辩机攻来。指风、掌影、腿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将辩机周身要害尽数笼罩。不死印法的气劲在其中流转不休,不断扭曲、偏转、吸收着周围的一切能量,让这片区域的空间都变得光怪陆离。
“花里胡哨。”
辩机嗤笑一声,竟不理会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幻影,足下发力,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向其中一个看似最不起眼的“石之轩”。他选择的方式粗暴直接——以力破巧!
“轰!”
一拳既出,佛光如烈日灼灼,纯粹的力量碾压过去,那个“石之轩”连同其周围扭曲的力场被一拳打爆,化作溢散的气流。而其他幻影也随之微微一滞。
“找到你了!”辩机长笑,身形如影随形,扑向气机感应的真正源头。
石之轩真身显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辩机能如此快勘破幻象。但他应变奇速,双手在胸前划出玄奥弧度,不死印法全力运转,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试图将辩机这沛然莫御的一拳引偏、化纳。
“又是这招借力打力?”辩机眼中金光更盛,“贫僧看你如何化!”
他拳势不变,体内易筋经内力如长江大河奔涌而出,不再是刚猛无俦的冲击,反而带上了一种沉重如山的“意”。这不是技巧,而是纯粹能量层级上的碾压!
拳劲与不死印法的漩涡悍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在被撕裂扭曲的“滋啦”声。以两人交手点为中心,地面不再是龟裂,而是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形成一个直径丈余的深坑!塌陷边缘整齐如刀切。
石之轩闷哼一声,身形借力向后飘飞,脸色微微发白。他虽凭借不死印法的神妙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那沉重如实质的拳意还是透了过来,震得他气血翻腾。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内力仿佛无穷无尽,而且性质至阳至刚,隐隐克制他的魔功。
辩机得势不饶人,一步踏出,脚下地面再次炸裂,人已追至石之轩面前。他弃拳用掌,一掌拍出,掌风炽热如烙铁,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正是模拟自寇仲的井中八法意境,却以易筋经催动,威力何止倍增?
“怕你不成!”石之轩也被打出了真火,他纵横天下数十年,何曾如此被动?不死印法再变,由守转攻,指掌间带着洞穿金石的真气,点向辩机掌心劳宫穴,角度刁钻狠辣。
“砰!砰!砰!”
两人以快打快,身影在宽阔的庭院中兔起鹘落,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沉闷的气劲交击声。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那座重达千斤,曾被辩机举起立威的铜鼎,被石之轩一记掌风扫中,鼎身瞬间布满裂纹,随即轰然垮塌,碎成一地铜块。
钟楼传来巨响,悬挂其上的巨大铜钟被辩机一拳隔空击中,钟声不再是清越悠扬,而是如同濒死巨兽的哀鸣,声波肉眼可见地扩散开,将钟楼顶部的瓦片震得粉碎,簌簌落下。
“我的佛祖啊……”远处,一些胆大躲在街角窥视的百姓,看到弘福寺内佛光魔气交织,建筑不断崩塌的景象,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地磕头。
“这…这简直是…”暗处,少林寺的几位圣僧代表看得目瞪口呆,一位白眉老僧痛心疾首,“弘福寺乃百年古刹,佛门清净之地,竟…竟被毁成这般模样!罪过!罪过啊!”
另一位僧人则面露骇然:“那石之轩的不死印法已臻化境,虚实相生,近乎道矣!更可怕的是那辩机…他的内力,怎会如此浩瀚磅礴?仿佛…仿佛没有极限!”
天策府的密探更是紧张地记录着一切,将这场远超常人理解的对决细节飞快传回。
场中,激战正酣。
石之轩越打越是心惊。他发现自己赖以成名的幻魔身法和不死印法,在眼前这个妖僧面前,效果大打折扣。对方似乎有一种诡异的直觉,总能看破他身法的虚实变化。而更让他憋屈的是,对方的内力仿佛真的无穷无尽,每一击都势大力沉,逼得他不得不耗费大量心神以不死印法化解、转移。久守必失,这个道理他懂。
“不能与他硬拼内力!”石之轩心念电转,身形陡然变得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不再与辩机正面硬撼,而是游走缠斗,指风、掌影专攻辩机周身穴窍、关节等薄弱之处,将不死印法“借力、惑心”的特性发挥到极致。
一时间,辩机周围气劲纵横,幻影重重,仿佛陷入泥沼,刚猛的拳劲往往打在空处,或者被引偏,将附近的殿宇墙壁、廊柱打得千疮百孔。
“啧,跟个泥鳅似的。”辩机一拳打空,将一座偏殿的屋顶掀飞了半边,眉头微皱。他停下追击的脚步,站在原地,环视四周不断闪现的石之轩幻影。
“打不到你是吧?”辩机咧嘴,露出一个堪称“慈悲”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那贫僧就换个法子。”
他不再试图锁定石之轩的真身,而是深吸一口气,体内易筋经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周身金光大盛,宛如一尊真正的金身罗汉降世。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旁观者瞠目结舌的动作。
只见他沉腰立马,双拳收于腰间,然后——对着脚下的大地,对着四周的空气,开始了毫无章法的狂轰滥炸!
“轰隆!”
一拳砸向地面,地面如同被巨犁耕过,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碎石激射。
“咔嚓!”
一掌拍向身旁的空处,空气被压缩、引爆,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不远处一座完好的舍利塔拦腰震断!
“砰砰砰!”
他或拳或掌,或指或腿,将周身十丈之内变成了绝对的死亡禁区。没有目标,只有毁灭!狂暴的易筋经内力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宣泄,将一切物质、乃至空气都当成攻击对象。
这不是武功,这纯粹是力量的野蛮释放!
“他在干什么?疯了吗?”暗处的婠婠掩住红唇,美眸中满是震惊。如此挥霍内力,就算是大宗师也支撑不了多久吧?
师妃暄亦是秀眉紧蹙,她看不懂辩机的意图。这分明是徒耗气力的愚蠢行为。
然而,身处风暴边缘,不断变幻位置的石之轩,脸色却骤然变了。
他立刻明白了辩机的意图!
辩机根本不需要打中他。这种无差别的、覆盖式的狂猛攻击,虽然消耗巨大,但产生的效果是毁灭性的。那不断炸裂的地面,那狂暴紊乱的冲击波,那被震上天空又簌簌落下的碎石断木……让整个战场的环境变得极端恶劣和不稳定!
石之轩的幻魔身法再精妙,也需要借力,需要相对稳定的空间。可现在,他脚下的大地可能在下一刻就突然塌陷,他准备借力的廊柱可能被隔空震碎,他闪避的空间可能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冲击波封死……
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震荡和巨响,严重干扰了他的听风辨位和精神感知。不死印法虽能转移劲力,但也需要精准的判断和引导。在这种天地翻覆般的混乱环境中,他的判断力在下降,引导的难度倍增!
“噗!”
一块被辩机拳风激射而来的碎石化作利器,石之轩虽及时以护体真气震碎,但身形不免一滞。
“嗡……”
一道无形的震荡波掠过,他感觉气血微微一窒,幻魔身法的流畅度顿时被打断。
辩机就像一头闯入瓷器店的蛮牛,不在乎打碎多少瓷器,只在乎把躲在暗处的老鼠逼出来!他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强行破坏了石之轩赖以周旋的“场”!
“找到你了!”
就在石之轩身形因环境干扰而出现一丝微不足道的迟滞的瞬间,辩机眼中精光爆射,一直蓄势待发的右拳,如同突破了空间的距离,携带着之前所有宣泄出的狂暴力量的余威,精准无比地轰向石之轩因调整身形而露出的破绽!
这一拳,不再是蛮力,而是凝聚了辩机此刻全部精神气力,以及……一丝从与石之轩交手以来,通过【万法模拟】不断解析、学习到的,关于“气机锁定”和“破碎真意”的皮毛!
拳未至,那凝练到极点的拳意已经如同实质的枷锁,将石之轩牢牢钉在原地!
石之轩瞳孔骤缩,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这一拳,躲不开!
他狂吼一声,满头黑发无风自动,双眼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属于“补天道”的极端杀意与“花间派”的绵柔气劲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强行融合,不死印法催谷到极限,双掌叠加,迎向那毁灭的一拳。他不再试图完全化解或转移,而是要以毕生功力,硬接这一拳!
“邪王——破!!”
拳掌第三次正面交锋。
“咚!!!!!”
这一次的声响,不再是沉闷,而是如同九天雷霆直接在所有人的心头炸响!一道金黑交织的光柱以两人为中心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笼罩寺院的阴霾魔意,甚至冲散了天空的低垂乌云,露出了其后湛蓝的天穹!
恐怖的气浪呈球形向外扩张,所过之处,残存的建筑如同被无形巨手抹过,纷纷化作齑粉!大雄宝殿那摇摇欲坠的主体结构,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呻吟,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仿佛一座山峰的倾颓。
远处观望的众人,即便隔着很远,也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剧烈颤抖,耳中嗡嗡作响,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被震得跌坐在地,面露骇然。
光散,尘未落。
战场中心,一个比之前大上数倍的巨坑赫然在目。
辩机站在坑边,僧袍破损多处,露出下面淡金色的肌肤,气息略微急促,但眼神依旧亮得吓人。
巨坑底部,石之轩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缕触目惊心的鲜血,双手微微颤抖,那身青衫更是破损不堪。他抬起头,望向坑边的辩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惊惧。
他,受伤了!在不死印法全力运转,甚至超常发挥的情况下,他依旧被对方那蛮不讲理的力量,以这种摧枯拉朽的方式,正面击伤!
辩机俯瞰着坑底的邪王,缓缓抬起手,抹去溅到脸颊上的一点尘土,声音带着一丝战斗后的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四方:
“佛门禁地?清净之所?”
他顿了顿,环视周围如同被天灾肆虐过的断壁残垣,语气平淡却带着无与伦比的霸道:
“贫僧今日,拆的就是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