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另一只手,想去触碰自己的脸,却被她紧紧抓住。她的手很凉,指节纤细,带着藏不住的轻颤。她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像是要阻止他逃离,又像是怕他先一步退开。
然后,她踮起脚尖,迎了上来。
她的唇柔软而微凉,轻轻擦过他的嘴角。那一触很轻,像蜻蜓点水,却在他皮肤上激起一阵无声的震颤。只是瞬间,她就退了回去。
梁少淮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停滞在胸腔。空气中飘着她发梢淡淡的香气,和他身上廉价肥皂的味道缠绕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气息更灼人。他清楚地感受到她唇瓣留下的柔软触感,仍停在嘴角,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像熟透的水蜜桃,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他应该推开她,或者至少后退一步,可身体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只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那双因紧张而湿润发亮的眼睛——那里映着他的影子。
孟絮絮也在看他,没有躲闪。
她的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在那一刻,她就是想这么做。她想告诉他,她不怕他刚才的样子,她不怕他手上的血,她什么都不怕,只要他在。 她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呼吸变得有些重,眼神也暗了下来,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你……”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只说出一个字就停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骂她?问她为什么?还是……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快步走向小卖部。 “在这里等我。”
他背对着她,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孟絮絮看见,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卖部门口。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然后,她笑了。那是一个很轻很浅的笑,却像是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开出了一朵小小的、倔强的花。
梁少淮从小卖部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两瓶矿泉水,一包饼干,还有两个面包。他把袋子挂在车把上,没有立刻上车,而是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他靠在摩托车上,吸了一口,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很快被风吹散。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孟絮絮身上。她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她看起来很安静,很乖巧,和他记忆里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没什么两样。
刚才那个吻,他嘴角的皮肤还残留着那种柔软的触感,有点凉,有点湿润,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花瓣。这个感觉让他心烦意乱。
他想把它擦掉,又想再感受一次。
他用力吸了一口烟,烟头烧得很快,猩红的光点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他试图用尼古丁的苦涩味道压下心里那股燥热,但没什么用。他脑子里全是她的脸,她踮起脚尖的样子,她眼睛里的光。这些画面反复出现,像魔咒一样。 他一直以为自己把这份感情藏得很好。他用哥哥的身份做掩护,用不着调的玩笑做伪装,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以为只要他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一切就还能维持原样。他可以继续照顾她,保护她,看着她长大,然后……然后怎么样?他没想过。他不敢想。
梁少淮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他走过去,把一瓶水递给她。
“喝点水。”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孟絮絮接过水,拧开瓶盖,小口地喝着。她没看他,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脸颊也有些发烫。她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他会生气吗?会觉得她不知羞耻吗?还是会……像她一样,心里也起了波澜?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她怕从他眼里看到厌恶或者疏离。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一个喝水,一个看着远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暧昧, “走吧。” 梁少淮先打破了沉默,“天黑前要到地方。” 他跨上摩托车,戴上头盔。
摩托车重新发动,驶上公路。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气氛完全变了。之前那种虽然沉默但亲密的默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的疏远,悄无声息地把两人间仅存的暖意推远。
孟絮絮搭在他腰侧的手悄悄收了力道,只余下几缕指腹轻轻贴着布料,再不敢像方才那样,借着夜风的掩护,让掌心稳稳贴着他温热的腰线。
喉间那点青梅似的涩意又涌了上来,比先前更甚。
她望着他挺直的背影,眼眶忽然有点发潮。委屈像细沙似的,轻轻落在心尖上。
一个多小时后,路边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荒凉的戈壁和枯黄的丘陵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农田和稀疏的村庄。
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柏油马路,路两旁出现了高大的杨树和梧桐树,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甚至还能看到整齐排列的路灯,虽然白天没有亮,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秩序和安全。
空气也不一样了。不再是干燥的、带着沙尘味的,而是湿润的,混杂着泥土、植物和人间烟火的气息。他们仿佛从一片蛮荒之地,一头扎进了文明世界。
梁少淮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看着前方渐渐出现的城市轮廓,看着那些高楼的剪影,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很淡,一闪而过,却像是冰雪初融,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马上就到了。” 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孟絮絮从他身后探出头,看着眼前这片既陌生又充满希望的景象,心里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
她看着他放松下来的侧脸,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心里那点失落和不安也悄悄平复了。她重新抱紧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这一次,他没有再回避。
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几十公里的地方,夏婼正站在那条被遗弃的公路上,面对着那几个去而复返的男人。
为首的那个疤脸男,手腕上还缠着一块布,渗着血迹。他盯着夏婼,眼神阴冷。 “人跑了,车也没了。” 他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夏婼心里又怕又怒。她没想到梁少淮会这么狠,真的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那是你们没用!” 她尖声说道,“几个人连一个都搞不定,还让他把车开走了!我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让你们直接动手,别废话!”
“我们是按你说的做的。” 另一个男人走上前,“你说他最在乎那个女的,只要抓住女的,他就没辙。可你呢?你连人都没拉住!” “我怎么知道那个贱人会打我!” 夏婼摸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脸颊,恨得咬牙切齿,“都怪你们这群废物!要是早点把她抓住,钥匙也不会被抢回去!”
“行了。” 疤脸男打断了她,“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人也伤了,时间也耽误了,之前说好的钱,你该给了吧?”
夏婼愣了一下。 “什么钱?事情都没办成,我凭什么给你们钱?” “我们可是按约定办事的。” 疤脸男的耐心似乎用尽了,“是你自己那边出了岔子,跟我们没关系。说好的一千块,一分都不能少。”
“我没钱!” 夏婼又气又急,“我所有的钱都在包里,包还在那辆车上!” 男人们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和不怀好意。 “没钱?” 疤脸男走近一步,上下打量着她,“没钱也行,人留下,陪哥几个玩玩,就当抵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