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的“潜渊者号”,并未立刻进行远距离跃迁。强行突破秩序之网与审判官的拦截,对星舰造成了不小的损伤,更关键的是,林夜与星瞳的状态都极为糟糕,急需稳定。墨渊操控着星舰,如同谨慎的伤兽,潜入一片弥漫着稀薄星尘与低温等离子体的广袤星云深处,借助其天然的能量干扰与视觉遮蔽效果,暂时蛰伏下来。
主舱室内,气氛沉重而忙碌。
星瞳被小心地转移至舰内医疗单元,浸泡在注满了高浓度生命精华与温和星辰之力的修复液中。她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那过度透支命运本源的反噬,远比肉体创伤更加凶险。林夜不顾自身伤势,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她的医疗舱外,精纯的混沌之气透过舱壁,持续不断地、极其温和地滋养着她近乎枯竭的神魂与命运之线,如同最耐心的园丁,呵护着一株濒死的幼苗。
洛璃负责警戒与舰体外部巡查。她冰蓝色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星舰外壳上,极寒领域压缩至体表,仔细检查着每一处损伤,尤其是舰尾那曾被逻辑锁链缠绕的部位,残留的秩序之力如同顽固的污渍,需要她以玄冰之力一点点剥离、净化。她的沉默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不仅为了星瞳,也为了此刻强撑着守护众人的林夜。
雷昊与玉傀灵则协助墨渊进行紧急维修。雷昊以其对能量结构的粗犷理解,负责稳定躁动的引擎核心;玉傀灵则以其精密的能量感知,协助墨渊修复受损的隐匿系统与护盾发生器。每一次工具与金属的碰撞,每一次能量回路的调试,都在寂静的星云中发出细微的回响。
时间在修复与等待中缓慢流逝。
数日后,林夜的伤势在混沌本源强大的自愈能力下率先稳定下来。他依旧守在星瞳舱外,但脸色好了许多,只是眉宇间的凝重未曾消散。他能感觉到,星瞳的生命体征在修复液的帮助下趋于平稳,但那股独特的、与命运之花共鸣的命运本源,却如同熄灭的烛火,沉寂得令人心慌。
“这样下去不行。”林夜看着医疗舱内星瞳静谧却毫无生气的睡颜,沉声道,“修复液只能维系她的生机,无法唤醒她沉睡的本源。必须找到真正能补充她命运之力的方法。”
墨渊放下手中的数据板,叹了口气:“命运层面的创伤,非寻常药物或能量所能及。命运之花本是唯一希望,但如今它也因过度消耗而沉寂……或许,只有找到‘万界天衡’储存或转化命运之力的方式,或者……”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个或者之后的意思——或许,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方法。命运,本就是最玄奥难测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直监控着星瞳生命数据的玉傀灵,忽然发出了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嗡鸣!她玉石眼眸中光芒急闪,指向医疗舱内的监测光幕!
只见光幕上,代表星瞳命运本源活跃度的曲线,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波动!
虽然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频率也极其缓慢,但这却是自她昏迷以来,第一次出现积极的信号!
“有反应了!”雷昊第一个凑过来,瞪大了眼睛。
林夜立刻将神识探入医疗舱,更加仔细地感知。果然,在那片沉寂的识海深处,那点几乎熄灭的星芒本源,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试探般的节奏,极其微弱地闪烁着!它似乎在努力汲取着林夜持续渡入的混沌之气,以及修复液中蕴含的星辰之力,试图重新点燃自己!
“是混沌之气!”林夜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的混沌本源,包容万物,或许其中蕴含的‘无限可能性’的特质,恰好能刺激她近乎凝固的命运本源!”
他立刻调整了渡入混沌之气的方式,不再仅仅是温和滋养,而是尝试着将一丝丝极其细微的、蕴含着“变数”与“生机”意境的混沌真意,如同催化剂般,混合在元气中,缓缓注入星瞳的识海。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妙的控制力,稍有不慎,混沌的“变数”可能反而会冲击她脆弱的本源。林夜全神贯注,额角再次渗出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众人紧张而期盼的注视下,医疗舱监测光幕上的那条曲线,波动的幅度似乎……增大了一点点!频率也稍稍加快!
有效!
虽然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但这无疑是黑暗中看到的第一缕曙光!
“太好了!”墨渊长舒一口气,老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洛璃不知何时也回到了舱内,站在不远处,看着光幕上那顽强跳动的曲线,冰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升起一丝希望之时,负责监控外部环境的玉傀灵,再次发出了警示性的嗡鸣!这一次,指向的是星舰之外,那片看似平静的星云深处!
墨渊立刻调出外部探测画面。只见在星云那五彩斑斓、缓慢旋转的尘埃与气流深处,隐约出现了一些……不自然的“几何结构”!那些结构极其微小,仿佛尘埃本身凝聚而成,呈现出标准的圆形、方形、三角形,并且以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同步的频率在微微闪烁!
是“万界天衡”的微观探测单元!它们竟然将探测手段细化到了星云尘埃的层面,正在对这片星云进行拉网式扫描!
“它们还没放弃!”雷昊低吼道。
“意料之中。”林夜收回神识,眼神冰冷地看向探测画面,“审判官失利,秩序之网被破,它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这些微观探测器,应该是‘观察者’能力的进一步延伸。”
“隐匿系统修复尚未完成,能量护盾也仅恢复了七成。”墨渊快速汇报着不利情况,“若被这些探测器锁定,引来主力,我们恐怕……”
形势再次急转直下!刚刚看到的希望,转眼又被危机的阴影笼罩。
林夜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落回医疗舱内星瞳那苍白却仿佛多了一丝生机的脸上,又看了看舱内众人——坚毅的洛璃,焦躁却忠诚的雷昊,沉稳的墨渊,灵性的玉傀灵。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我们不能一直逃。”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决定性的力量,“‘万界天衡’视我们为必须清除的‘混沌变量’,只要我们还存在,它的追剿就不会停止。被动躲藏,终有被找到的一天。”
“你的意思是?”洛璃看向他。
林夜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星云,望向了那未知而危险的宇宙深处。
“我们需要盟友。需要了解‘万界天衡’更多弱点的人。需要……能够对抗那股秩序洪流的力量。”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萦绕在众人心头许久的名字:
“是时候……去寻找其他‘混沌变量’了。或者说,寻找那些……同样不愿被‘格式化’的……反抗者。”
绝境之中,不能仅仅依靠自身的星火。他们需要汇聚更多的光芒,哪怕那些光芒同样微弱,同样在黑暗中挣扎。
寻找盟友,反击“万界天衡”——这条道路,注定更加艰难,更加危险。
但,这是唯一可能通向生路,通向未来的途径。
“潜渊者号”在星云深处静静悬浮,如同蛰伏的猎手,也在等待着重整旗鼓,冲向更广阔、也更黑暗的战场的时机。
星瞳指尖无意识地,又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