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门户的瞬间,并非剧烈的空间转换,更像是一层温暖的水膜拂过星槎外壳。外界的嘈杂、情感的波动、乃至维度残骸的光怪陆离,在刹那间被彻底隔绝。
呈现在“巡梦者”星槎前方的,是一片绝对意义上的“空”与“静”。
这里被守门人称为“无言星渊”。没有星辰,没有星云,没有弥漫的星际尘埃,甚至没有常规意义上的“空间”概念所带来的延伸感。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纯粹的、深沉的黑暗。这黑暗并非虚无,它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质感”,如同凝固的墨玉,厚重而坚实。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里的“静”。并非没有声音,而是连“声音”这个概念本身都似乎不存在。神识探出,如同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馈,连自身的思维都仿佛要被这片绝对的寂静所同化、稀释。
“这里的法则……处于一种极致的‘惰性’状态,”青漪微微蹙眉,她与生命力量的感应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仿佛万物都陷入了不愿回应任何呼唤的沉睡,“能量活性近乎于零,连时间流逝的感觉都模糊不清。”
星瞳尝试展开命运织网,却发现银色的丝线甫一出现,便黯淡下去,难以在这片连“可能性”都似乎被冻结的领域延伸。“命运……在这里近乎停滞。我只能捕捉到一些极其古老、几乎固化的‘痕迹’。”
凤清瑶的涅盘真火在这里也显得格外沉寂,火焰摇曳的幅度变小,光芒内敛,仿佛害怕惊扰了这片永恒的沉睡。
洛璃的极寒领域反而显得如鱼得水。这里的“静”与她的“静”产生了某种共鸣,她的感知虽然范围受限,却异常清晰,能察觉到这片黑暗虚空中那些微不可察的、如同岩石纹理般的固化法则脉络。
“寻找‘序曲之石’。”林夜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虽无法传出星槎,却清晰地将她们的注意力拉回正题。他的意识依旧与混沌之心及那点寂灭本源紧密相连,在这片极致沉寂之地,反而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力量内核的搏动。
星槎依靠着洛璃对固化法则脉络的感知,以及青漪对那冥冥中一丝“序曲”指引的微弱共鸣,在这片无光无声的深渊中缓慢而坚定地航行。如同在无边无际的黑色大理石上爬行的蚂蚁,渺小,却目标明确。
不知航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在这片失去时间标尺的领域,任何度量都失去了意义。
终于,在洛璃的指引下,星槎靠近了一片异常的区域。前方的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轮廓。那并非星辰,而是一块……岛屿般大小的、不规则的石块。
这石块通体呈现出一种深灰色,表面粗糙,布满撞击的坑洼与岁月的刻痕,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就像宇宙中随处可见、最普通不过的陨石。然而,在这片连法则都惰性化的“无言星渊”中,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异常”。
“是它吗?”凤清瑶看着那块毫不起眼的石头,有些怀疑。这与她想象中能稳定“轮回之隙”入口的奇物相去甚远。
青漪却屏住了呼吸,怀中的龙庭火种传递来一种奇特的悸动。她伸出手,仿佛能隔空触摸到那块巨石。“是它……我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内敛的‘秩序’……不是‘万界天衡’那种冰冷的、强制的秩序,而是……一种源自存在本身的、沉默的、坚定不移的‘理’。”
星瞳的眼中,那块巨石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密到几乎无法分辨的、凝固的银色丝线。“它的‘命运’……与这片星渊,乃至更广阔的法则,紧密地编织在一起,不可分割。它……是这里的‘基石’之一。”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缓慢、仿佛亿万年来未曾开口,带着岩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直接在众人的意识深处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沉重得如同山岳移动:
“又……来了……探寻者……”
巨石表面,那些坑洼与刻痕之中,隐隐有微弱的光芒流转,凝聚成一对巨大、古老、毫无波澜的岩石眼眸,淡漠地“注视”着渺小的星槎。
“吾……乃‘镇渊之石’阿特拉克……”
“此乃……无言之地……静谧之域……不容……喧嚣……”
“汝等……所求……‘序曲’……需过……‘沉寂之试’……”
“证明……汝等之心……能承……永恒孤寂之重……而非……带来……变乱之音……”
古老的巨石守护者,提出了它的试炼。并非战斗,并非智慧交锋,而是更为本质的——对“静”的承受力。
林夜的声音再次于团队心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它的试炼,直指本心。在这片连时间都近乎停滞的领域,心灵的任何一丝浮躁、不安、对喧嚣的渴望,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导致意识在永恒孤寂中自我崩溃。”
“准备好吧,”他沉声道,“这将是一场与自身内心的漫长对话,或者说……对峙。”
星槎缓缓靠近那块名为阿特拉克的镇渊之石,在它那巨大、冰冷的阴影下,如同尘埃般渺小。四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被拉入了一片由绝对寂静构筑的、针对各自内心的试炼场。
星渊无言,唯石镇寂。而她们,需要在这永恒的寂静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足以触动“序曲”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