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饭,石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李若曦的手艺日益精进,一道清蒸鲤鱼,鲜嫩得仿佛入口即化,一道清炒竹笋,更是爽脆可口。
顾长安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火候不错。就是这汤……”
他舀起一勺今晚的莲子猪心汤,闻了闻,眉头一皱。汤色浓白,香气诱人,却总觉得里面夹杂着一股极淡的、他不太熟悉的药材味。
“有吗?”李若曦的眼神有些闪躲,连忙解释道,“可能是……可能是炖汤时,不小心放错了吧。先生若是不喜欢,就别喝了。”
“我觉得挺好喝的啊!又香又浓!”沈萧渔在一旁埋头猛吃,已经干掉了半碗汤,闻言含糊不清地附和道。
“是吗?”顾长安笑了笑,没有再多问。他看着李若曦那有些心虚的可爱模样,心中已然了然。
他没有点破,只是话锋一转,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地说道:“唉,说起来,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夜里也睡不安稳。怕是秋燥上火了。”
李若曦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便要开口。
顾长安却抢先一步,将自己面前那碗几乎没动过的汤,推到了沈萧渔的面前。
“沈姑娘,你习武之人,气血旺盛,正好需要清心降火。这汤里放了莲子,最是败火。你既然喜欢,就多喝点,别浪费了。”
“好嘞!”沈萧渔不明所以,只当是顾长安难得大方一回,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三两下便喝了个底朝天,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李若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顾长安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晚饭时分,桌上又多了一道杜仲炖的腰花。
顾长安刚拿起筷子,便又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后腰。
“不行了不行了,人老了。昨天钓了会儿鱼,今天这腰就酸得不行。”
不等李若曦开口,他便十分自然地,将那盘菜的大半,都夹到了沈萧渔的碗里。
“沈姑娘,你每日练剑,最是耗费腰力。这个最补腰子,你多吃点,以形补形。”
“我腰好得很!”沈萧渔拍着桌子抗议,但看着碗里那堆得冒尖的腰花,还是没忍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吃了个精光。
连续两日,李若曦精心准备那一道爱心药膳,都进了沈萧渔的肚子。
第三日清晨。
顾长安难得地没有赖床,却也不是自然醒。他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
顾长安猛地坐起身,看着身边那个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笑意的小丫头。顾长安拉过她的手腕,一丝内息探入,瞬间便明白了原因。
“李若曦!”
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声音软糯:“先生,怎么了?天还没亮呢……”
顾长安指了指自己那有些泛红的脸颊,又指了指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老实交代,这几天的饭菜里,是不是偷偷加了什么东西?”
李若曦看着顾长安那有些异常红润的脸颊,非但没有心虚,反而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一本正经地反问道:“先生为何会如此说?若曦做的菜,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顾长安气得笑了起来,“没问题我能一大早起来就气血翻涌,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不可能呀。”李若曦掰着手指,认真地分析起来,“前日的莲子猪心汤,是清心安神的,先生您心事重,正好对症。昨日的杜仲腰花,是强筋健骨的,先生您每日钓鱼久坐,对腰不好。若曦都是按着医书上配的,分量也减了半,断然不会出错的。”
“可那些菜,”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隔壁,“不是都进了沈萧渔的肚子吗?我一口可都没碰!”
“对呀!”李若曦用力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才奇怪,先生您为何会气血翻涌呢?”
看着少女那双清澈的眼眸,顾长安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沉默了片刻,试探着问道:“菜我没吃……那汤呢?”
“汤自然是人人有份的。”
“粥呢?”
“粥是主食,当然也……”
“我平日里喝的蜂蜜水呢?!”顾长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书上说,润物细无声,药力化在水中,才好吸收呀。”李若曦理所当然地回答,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小的骄傲。
顾长安,彻底没脾气了。
他向后一倒,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他算是明白了,自己防住了明枪,却没躲过暗箭。
李若曦看他这副模样,终于意识到问题可能真的出在自己身上。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先生……是不是……若曦做错了?”
“你没错。”被子里传来顾长安闷闷的声音,“是我错了。我错在低估了你。”
他猛地掀开被子,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拉到床边坐下。
“你看,”他指了指自己,“现在火是你点的,人是你补虚的,结果我虚不受补,气血翻涌,快走火入魔了。你说,这事儿,该谁负责?”
这番碰瓷式的话语,让李若曦瞬间慌了神。
“那……那怎么办?”少女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要不……要不我去找陆先生来看看?”
“远水解不了近渴。”顾长安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过来。”
他拉着少女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躺下,然后将她的手掌,引导着贴在了自己的丹田之处。
“你如今已入一品,内息纯净温和。现在,你惹出来的火,自然得由你来灭。”
“灭……灭火?”少女更懵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先生小腹处那坚实的肌肉,和那股透过布料传来的、惊人的热量。
“运功。”顾长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教你。”“运功。”顾长安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
他拉过少女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躺下,然后将她的手掌,引导着贴在了自己的丹田-之处。
“你如今已入一品,内息初具规模,虽无杀伐之能,却胜在纯净温和,正好可以为我梳理这股乱窜的气血。”
“可是……可是我不会啊……”李若曦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先生小腹处那坚实的肌肉,和那股透过布料传来的热量。
“我教你。”
顾长安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沉稳,他握着少女的手引导着她体内的那股清凉内息,缓缓地渡入自己的经脉之中。
“定心,凝神。将你的内息想象成溪流,缓缓地流淌,不要急,不要躁……”
起初,李若曦还因为羞涩而心慌意乱,内息也断断续续。
可渐渐地,她便沉浸在了这种玄妙的感觉之中。顾长安体内那股原本如奔马般狂躁的气血,在自己那股清凉溪流的安抚下,一点点地平复下来,重新回归到了正常的经脉运转之中。
这个过程,对她而言,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修行。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更高境界的内息是如何运转的,对自己功法的理解,也瞬间提升了一个层次。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时,顾长安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股让他烦躁了一夜的燥热感,终于彻底平息。
他睁开眼,只见身边的小丫头,额角也挂着细密的汗珠,小脸因耗费心神而略显苍白,却依旧在认真地为他梳理着最后一丝乱窜的气机。
顾长安的心中,不由一暖。
他没有立刻收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先生,好了吗?”李若曦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周天,有些疲惫地抬起头,邀功似的问道。
“嗯。”顾长安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少女刚要收回手,却被顾长安反手握住。
“你干的好事,害我一夜没睡好,精神不济。”他看着少女,理直气壮地说道,“今天这早饭,你得喂我。”
“啊?”李若曦的小嘴再次张大了。
……
半个时辰后,小院的石桌旁。
沈萧渔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个平日里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多动一下的顾长安,此刻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像个还没断奶的少爷。
而那个平日里清冷如仙子的李若曦,则红着脸,端着一碗粥,正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小心翼翼地往他嘴里送。
“烫。”顾长安皱了皱眉。
李若曦连忙将勺子收回,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吹,才再次递了过去。
“先生,张嘴。”
“淡了。”顾长安又评价道。
李若曦又连忙起身,跑去厨房,拿来一碟小菜,夹了一点点放进粥里,拌匀了,再次递了过去。
“先生,再尝尝?”
沈萧渔看着,只觉得手里的鸡腿瞬间就不香了。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
“姓顾的!你差不多得了啊!手断了还是脚断了?还要人喂?!”
顾长安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道:“体虚,乏力,没胃口。”
他看了一眼李若曦那张写满了“都是我的错”的愧疚小脸,慢悠悠地补充道。
“昨晚,差点就走火入魔了。”
这话一出,沈萧渔的气焰瞬间就没了一半。她狐疑地看着两人,又看了看顾长安那确实比往日苍白了几分的脸色,将信将疑。
李若曦更是心疼得眼圈都红了,连忙又舀起一勺粥,吹得凉凉的,递到顾长安嘴边,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哀求。
“先生,你再吃一点嘛,就一点点……”
看着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两人,沈萧渔最终只能化悲愤为食欲。
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