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洗完澡浑身香喷喷,小脑袋歪在她臂弯里,眼睛半眯着,还带着点刚哭过的水汽。
小脸蛋红扑扑的。
她清了清嗓子,指尖无意识地划着他后背软乎乎的肉,开口道:“给你讲个故事吧,就讲个……嗯,讲个大英雄的故事。”
安安“唔”了一声,像是在应和。
“从前啊,有个地方,乱得很,到处都是抢东西的,还有吃人的怪物。”元沁瑶声音放得很柔,可说起这些,眼神还是不自觉地沉了沉,“有个姑娘,她爹娘没了,一个人在那地方瞎闯。”
她低头看了眼安安,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清澈愚萌看着她。
“那姑娘可厉害了,手里拿着把刀,谁要是敢欺负她,她就把谁砍跑。”
她抬手比划了个挥刀的动作,幅度不大,怕吓着怀里的小不点,“有一回啊,她被好多人堵在一个破楼里,眼看就要没命了……”
安安小嘴巴叫喊着,呜嗷~
元沁瑶心里软了下,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别怕,她没死。她瞅准机会,从三楼跳了下去,摔断了腿,可还是爬着跑了。”
“你说她傻不傻?”她像是在问安安,又像是在问自己,“其实啊,她就是不想死,想活着,哪怕活得像条狗。”
安安听不懂这些沉重的话,只觉得她的声音忽高忽低挺有意思,小手伸起来,想去抓她说话时动着的嘴唇。
“哎,别抓。”元沁瑶捏住他的小手,“后来啊,她就想,要是能到个安安稳稳的地方就好了,不用天天提心吊胆,能睡个囫囵觉,还能……像这样抱着个小肉团讲故事。”
她顿了顿,低头看着安安熟睡的眉眼,小家伙大概是听累了,呼吸渐渐匀了,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现在啊,她好像真的到了这么个地方。”元沁瑶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恍惚,“虽然穷了点,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人嚼舌根,可……”
她蹭了蹭安安的发顶。
“可至少,不用再闻血腥味了。”
安安在梦里嚅了嚅嘴,小胳膊往她怀里又紧了紧。
元沁瑶失笑,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给故事收尾:“所以啊,大英雄不一定非要砍砍杀杀,能平平安安过日子,也算一种本事了,是吧,小安安?”
窗外的风溜进来,卷起窗帘一角,带过檐角风铃叮铃的轻响。
“风铃响得倒好听。”她对着安安的睡颜嘀咕,声音轻得像风,“以前哪有这闲心听这个,耳朵里净是喊杀和……别的动静。”
指尖划过安安后颈软绒,她自己都没察觉眉梢松了些。“那时候要是有这么个安稳地儿,断条腿爬着也乐意。”
元沁瑶把安安往怀里拢了拢,另一只手去拽窗帘,指尖刚碰到布角,又停住。
“罢了,透点气也好。”她收回手,指尖在炕席上无意识地划着,“你说这日子,会不会跟做梦似的?哪天醒了,又是血糊糊的……”
话没说完,怀里的小家伙哼唧了一声,小脑袋在她胸口蹭了蹭。
“臭小子,吓着你了。”她低头,鼻尖蹭过安安的发顶,那股子奶香味混着皂角的清爽,压过了她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风铃又响,叮铃,叮铃。
“不管了。”她忽然笑了笑,声音里带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轻快,“先睡。明天还得给你熬米汤呢。”
她小心翼翼地挪身,把安安放在炕里侧,掖好薄被。
自己脱了鞋上炕,躺在外侧,借着月光看那小家伙的睡脸。
“大英雄不砍杀了,就当你的煮饭婆。”她扯过被子盖了半拉身子,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暖暖的。
“还有,今晚可不许闹娘亲哦,不然就打你这个小屁屁猪~”
西戎,主营帐内。
牛油烛火跳得厉害,映着满帐人影,个个脸上都带着股子狠劲。
木尔扎克礼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铜酒碗震得哐当响。“南宫澈!那晋狗!”他粗嘎的嗓音像磨过的石头,“上次伏击,咱们折了多少好儿郎?他倒是跑了,这笔血债,不能就这么算了!”
帐下立刻炸了锅。
“首领说得对!那晋狗狡猾得很,上次若非他设圈套,咱们怎会损兵折将!”一个络腮胡汉子捶着胸脯,眼里冒火。
“报仇!必须报仇!把晋国的边城踏平,抢他们的粮食,掠他们的女人!”另一个瘦高个拔出腰间弯刀,在烛火下划出道冷光。
木尔扎克礼抬手,帐内瞬间静了。他浓眉拧成个疙瘩,独眼里凶光毕露:“吵什么?报仇不是喊出来的!”
他走到帐中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晋国边境的一处,“上次吃了轻敌的亏,这次,得好好谋划。”
旁边一个谋士模样的老者捋着山羊胡,低声道:“首领,南宫澈如今镇守雁门关,那关隘险峻,不好攻啊。”
“险峻?”木尔扎克礼冷笑一声,露出黄黑的牙齿,“再险峻,也挡不住咱们西戎的铁骑!我已探得,晋国最近在换防,雁门关兵力空虚了些。”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络腮胡汉子凑近:“首领的意思是……”
“夜袭!”木尔扎克礼猛地挥拳,“选个风大的夜晚,悄悄摸到关下,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我要让南宫澈知道,得罪咱们西戎,只有死路一条!”
“可万一……”有人迟疑。
“没有万一!”木尔扎克礼眼一瞪,“谁要是怕了,现在就滚出去!但别忘了,咱们的兄弟死在谁手里!这仇,非报不可!”
帐内众人被他激起血性,纷纷呼喝:“报仇!报仇!”
“好!”木尔扎克礼满意点头,“都下去准备!三日之后,听我号令!”
众人轰然应诺,鱼贯而出。帐内只剩下木尔扎克礼和那老者。
老者叹了口气:“首领,南宫澈不好对付,还是谨慎些好。”
木尔扎克礼眼神阴鸷:“谨慎?再谨慎,兄弟们的血就白流了!我不管他南宫澈有多厉害,这次,我定要他的项上人头,来祭我西戎的英魂!”
他盯着地图上的雁门关,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等着吧,晋国的安稳日子,到头了!”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