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课堂上的涟漪
周一的晨钟敲响时,时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昨夜他几乎没睡,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在时晷台上“听见”时间的奇妙感受。
第一节课是《政史灵韵》。富贵生老师今日罕见地没有翻开课本,而是站在窗边,望着神院之外翻涌的云海。
“今日不讲典籍。”他转身,目光扫过全班,“我们谈谈‘势’。”
他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巨大的神文——“势”。
“江河奔流为势,王朝兴替为势,星辰运转亦为势。”富贵生的声音平稳而深邃,“修行之人,常言‘逆天改命’。然而真正的强者,并非逆势而行,而是**察势、顺势、乃至驭势**。”
时希心中一动。这话与昨日时晷所说的“时间如河流,当借力而行”,何其相似。
“就拿人界大夏王朝为例。”富贵生袖袍一挥,神力在空中凝聚出神洲地貌图,“北旱南涝,流民四起,此为天势。宰相专权,皇子暗斗,此为人势。魔气南侵,外患隐现——”
地图上,代表南郡的区域泛起不祥的黑红色。
“此为劫势。”
教室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那抹刺眼的颜色。
“三势交汇,王朝倾颓便在眼前。”富贵生停顿片刻,“若尔等身处其中,当如何?”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说:“以神力平息旱涝?”有人说:“铲除奸相,扶植明君?”
富贵生摇头:“改天象需耗费何等神力?干涉内政又将沾染多少因果?皆是下策。”
他手指轻点,地图上的三股“势”突然流动起来,像三条交织的河流。
“上策,是找到三势交汇的那个‘节点’。”富贵生说,“在那里轻轻一推,便可引导洪流改道——用最小的力,撬动最大的变。”
时希死死盯着那个逐渐清晰的“节点”。在他的感知中,那不是一个地理坐标,而是一个**时间点**。是三股力量在时间轴上交汇、碰撞、即将爆发的前夕。
他下意识地运转时间元灵。
眼前的景象变了——不再是一幅静态地图,而是一条奔腾的时间长河。旱灾、权斗、魔影在河水中翻涌,而在前方某个弯道处,三股浊流正汇成滔天巨浪。
就是那里。
“啪。”
时希手中的笔掉在桌上。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富贵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希同学,你看到了什么?”
全班转头。时希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描述那个超越语言的景象。
“我……”他艰难地组织语言,“看到了一个……即将爆发的‘瞬间’。就在不久之后,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
富贵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转为深思。他点点头,没有追问,而是说:“能‘看见’,便是第一步。记住,大势如潮,人力难挡。但若能看见潮头,便来得及上岸,或……造一艘船。”
下课钟声响起,学生们议论着离开。时希收拾书本时,富贵生走到他桌边,轻声留下一句话:
“你父亲的‘时之眼’,你继承了几分。”
时希愣在原地。
二、空灵的点拨
午后的灵植园,阳光透过层层叶片洒下斑驳光影。时希坐在一株古银杏下,面前悬浮着三片落叶。
第二关“缓”,他卡住了。
要求是让落叶的下落速度减缓三成。时希试了十几次,要么是让叶子完全停滞(那叫“停”,不是“缓”),要么是控制不稳,叶子在空中乱颤。
“你的方法太生硬了。”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希回头,看见空灵站在三丈外的青石小径上,手里拿着一卷古朴的竹简。她似乎刚从藏书阁出来,发梢还沾着一点未散的灵雾。
“时间不是枷锁,不能生硬地套在物体上。”空灵没有走近,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常识,“试着把它想象成……水。”
“水?”
“物体在时间中运动,就像船在水中航行。”空灵抬起左手,掌心上方浮现一滴晶莹的水珠,“如果你想让船慢下来,是去拉住船,还是去改变水的流速?”
水珠缓缓下落。在它下方,空气微微扭曲——那不是风,是空间被轻微压缩形成的“稠密区”。水珠穿过那片区域时,速度明显减缓。
“空间元灵可以改变空间的‘密度’,从而影响物体的运动速度。”空灵散去水珠,“时间元灵同理。你要做的不是去‘抓’住叶子,而是去调节它周围时间的‘流速梯度’。”
梯度。又是这个词。
时希想起昨日时晷展示的“缓”。那一瞬间,真火周围的时间流速确实不是均匀变慢的——靠近火焰中心的地方变慢得多,边缘变慢得少,形成一个平滑的过渡。
原来如此!
“我试试。”时希重新聚焦于一片落叶。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包裹整片叶子,而是在叶子下方半寸处,制造了一个极薄的时间流速变化层。顶层流速正常,底层流速减缓三成,中间是平滑过渡。
落叶穿过那个无形界面的瞬间,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不是突兀的卡顿,而是自然的、柔和的放缓,像穿过一层粘稠的蜜。
“成了!”时希惊喜。
“只是雏形。”空灵的声音依旧平静,“真正的‘缓’,可以做到让箭矢在命中前凝滞,让暴雨在落地前悬停。你还差得远。”
她转身要走,时希连忙起身:“等等……谢谢。”
空灵脚步微顿,侧过半张脸:“不必。我只是路过。”
但时希看见,她手中的竹简上,标题赫然是《时空共鸣理论初探》。那不是什么顺路借阅的闲书,而是专门研究时间与空间关联的典籍。
她是为了我吗?又或者只是她热爱学习!可至少这份好意是真实存在的!
这份暖意,也让他变强的心更加坚定!
三、光阴草与“速”的真意
第三关“速”,时希选择了灵植园西南角的光阴草圃。
这种灵草每刻钟变换一次颜色,从萌芽到开花需要十二个时辰,是观测时间效应的绝佳样本。时希的任务是:让一株光阴草的开花过程加速十倍。
第一次尝试,他粗暴地在草株周围布下时间加速领域。
结果惨烈——光阴草确实加速了,但它不是开花,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黄,最后“噗”一声化为飞灰。
“你加速了它‘全部’的生命过程。”裴烬鸢蹲在灰烬旁分析,“包括新陈代谢、能量消耗、细胞老化……它没来得及吸收足够灵气,就被‘催熟’致死了。”
君与递来第二株:“再来。这次要精细控制,只加速与开花相关的生理过程。”
可哪些过程与开花相关?时希对草木之道一窍不通。
深夜,他独自留在草圃。月光下的光阴草泛着银白光泽,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时希没有急于动手,而是静下心来,将时间元灵凝聚成极细的丝线,顺着草茎缓缓渗入。
在怀表的辅助下,他“看见”了草株内部的景象——
那不是静止的结构,而是**动态的、循环的能量流转**。灵气从根部吸收,沿着特定脉络上行,在叶片中进行某种转化,再回流至茎部核心。整个过程如同呼吸,有节律地循环往复。
而在草株顶端,那个即将分化成花苞的芽点处,节律正在发生变化。回流灵气的频率在加快,浓度在提升,像潮汐在月圆之夜达到最高点。
“原来开花不是‘加速生长’,而是**引导能量潮汐在正确的时间达到峰值**。”时希恍然大悟。
他没有再粗暴地加速全局,而是将时间之力凝聚成一根“针”,轻轻刺入那个节律变化的节点。
然后,以特定的频率,开始“拨动”。
一下,两下,三下——像拨动琴弦,像推动秋千。
草株内部的能量潮汐被引导、放大、共振。回流灵气的频率越来越快,浓度越来越高。顶端芽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大、舒展,内部结构分化重组。
三息之后,一朵淡蓝色的五瓣小花在月光下悄然绽放。花瓣薄如蝉翼,花心处还凝结着一滴新鲜的灵露。
而草株的其他部分——根、茎、叶——除了稍微暗淡一些,完好无损。
“成功了……”时希瘫坐在地,灵力再次耗尽,但心中满是明悟。
时间法则不是蛮力工具,是精妙的艺术。“加速”不是按快进键,而是找到那个关键的节律点,然后轻轻推一把。
他想起父亲在怀表影像中说的话:
**“时间是宇宙的心跳。而我们,是听见心跳的人。”**
四、意外的访客
时希正准备收拾离开,草圃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君与,也不是裴烬鸢。那脚步很轻,落地几乎无声,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每一步的间隔,分毫不差。
月冉站在圃边的小径上。
她穿着东平域常见的青碧色衣裙,发间簪着一朵新鲜的月桂花,周身散发着宁静温和的气息。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深处似有月影沉浮,看人时带着天然的悲悯。
“你就是时希?”月冉声音轻柔,“君与让我来看看。他说你练‘速’练到走火入魔,把光阴草都烧成灰了。”
时希尴尬地起身:“现在已经不会了……”
月冉走到那朵新开的花前,俯身细看。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花瓣,闭眼感受片刻。
“时间加速了十二倍,但能量引导得很精准,草木生机只损耗了三成。”她睁开眼,眼中闪过惊讶,“第一次尝试?”
“第三次。”时希老实说,“前两次都失败了。”
“那也很了不起。”月冉直起身,“我是6班三花班月冉,元灵月光之灵,擅长治愈与草木生灵之道。”
两人简单见过礼。月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碧绿色的丹药:“补灵丹,我自己炼的。你灵力透支太厉害,再练下去会伤根基。”
时希道谢接过,丹药入口即化,温润的药力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比学院发的制式丹药效果好上数倍。
“我听说了七日之约。”月冉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掌尊很少给人这样的机会。你很特别。”
时希不知该如何接话。
“下界之后,我们就是同伴了。”月冉看向他,月光下的脸庞温婉柔和,“我的治疗术可以修复肉体损伤,但如果是时间层面的创伤……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帮忙。”
“时间创伤?”
“比如中了加速衰老的诅咒,或者陷入时间循环的困境。”月冉说,“时间与生命本就紧密相连。你的能力,或许能补全我的不足。”
这是时希第一次意识到,时间元灵不止能用于战斗或侦查,还能救人。
两人又聊了片刻。月冉分享了草木之道的精要,时希则说了时间感知的体验。虽然领域不同,但在“感知万物内在节律”这一点上,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临走时,月冉说:“明天是第四关‘环’吧?那关很难。如果遇到瓶颈,可以来三花班找我。有时候,换个视角会有帮助。”
时希点头,目送她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寝舍时,君与已经睡了。时希轻手轻脚地躺下,脑海中回放着今日的一切——
富贵生老师说的“势”,空灵点拨的“梯度”,光阴草内部的“节律”,还有月弥提到的“时间与生命”。
这些碎片正在拼凑成一幅更完整的图景。
时间不是孤立的力量。它与空间共鸣,与万物节律同步,与生命流动交织。而他要做的,不是驾驭它,是理解它、共鸣它,成为它流动的一部分。
怀表在枕边散发着温润的光。
时希闭上眼,在疲惫与明悟中沉入梦乡。
明天,第四关。